并不是白龙小看了逸然的天赋血统和这里独有的气象地形,只是如此卓绝的实力,他确实还不可能拥有,毕竟年纪实在太小了。白龙想的不错,实际上逸然本人的肉体都驾驭不住这样高强度的行动,方才的战斗除了攻击以外的动作非常僵硬,冲击力把他自己的骨头都震碎了,身体的血肉也开始被超负荷的崩离,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被自己的力量扯碎。而在他自己把自己搞垮之前,白胤晨看着那少年向自己的方向慢悠悠的移过了目光,心中暗念糟糕,自己和暮枭会先死在他手里。其实如果换一般人遭遇了这样的逸然,都没必要战斗或逃跑就会直接死在他的眼神下,字面意义上的被慑杀。好在白龙已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觉,从前墨蛟平时看上去就是这个样子,像冰一样,透明的,薄薄的,但是寒冷的,刺痛的,静静散发着一种野生的优雅与危险,却什么情绪和意念都没有,让人没有和他交谈的欲望,有的只是本能的排斥和厌恶,而这孩子眼中起码还带着杀意,虽然说起来有些不恰当,但这确实是人性的证明,是同类的证明。白龙当真厌极了这样的眼神,不如说,他讨厌墨蛟的一切,不合理的存在,异端,现在再看到类似的人这感觉丝毫没有变,不过曾经的白龙大概永远不会相信,他会有想念这样的目光的时候……好极了,白龙发现他更讨厌墨蛟了。白胤晨并不是一个自负的人,他很清楚在这极端特殊的情况下,龙神真的会被一个二十岁的孩子杀掉,可白龙一点都不怕,他就是有信心不会死在墨蛟……不,这孩子不是墨蛟,但太像墨蛟了,而白龙太熟悉怎么对付墨蛟了,所以有什么好烦恼的呢,他就是赢了墨蛟,他当然会赢,本来就该赢。脑海中突然闪过妹妹的脸,白龙一阵心痛和诡秘的内疚,他很久都没有傻傻地自己说服自己了,又是因为墨蛟,总是因为墨蛟,该死的万恶之源。毫无形象的缩了一下头,长发还是被扯住了,白胤晨一边游神一边毫不吝惜割断了被钉住的头发,之前守护孙儿的感觉久到快要忘记,而现在被人追杀的情况白龙很确定从没有过,可为什么会觉得更要畅快纾解呢?果然还是因为像……不能再想下去了,会死在孙媳妇手里的,果然就算只是孙儿他也是跑不过的,这脚力不愧是……真是够了,简直没完没了了自己。似乎是惩罚白龙在逃跑中还不用心,白胤晨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从云端跌了下去。是的,他们已然你追我赶的跑到了天上,白龙还是不能飞的,逸然也不会,只是白龙顺着七拐八弯的瀑布一路登天,逸然紧追不放,只要他还追着,白龙脚下的水就能变成碎裂的通天大道,像一个无尽的循环,只不过这路太不平坦了,处处漏空,又简直像是在走钢丝,白龙也驾驭不住,终于还是一跟头跌了下去,后面追着的人紧跟依旧。这熟悉的一幕和刚来到这雪岭那天晚上差不多呢,白龙在急速下坠中想,不过这次再想要把那孩子护在怀中一定会被捅死的。只见逸然终于弃了冰刃,拿出了惯用的匕首,恐怕是察觉寻常武器和火焰对龙神体质无用,要动真格的了。白胤晨平静的与那双空落的寒瞳对视,和三天前一样毫无犹豫的伸手过去。血溅当场。好在到底白龙根骨绝佳,虽然皮肉被切开,坚硬的骨骼愣是震得逸然直接脱了手,那把血润的匕首滞空翻腾,飞溅的鲜血喀喇一声凝固,宛若生铁上开出一朵妖灼的朱花。逸然无神的双眼看了看自己尚在发颤的小臂,发怔了片刻,干脆利索的换手抄起匕首又是一阵疯狂的戳刺。啧,看来这条胳膊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了。白胤晨握拳估算着伤势,牵持着受伤的肌肉,找准时机把那柄深深没入肌理的匕首牢牢卡住,继而终于勉强把那孩子揽入怀中以双臂困住了他。是非由来皆不重要,白龙永远会做应该做的事情,保护应该保护的人。还有赢该赢的局。闭上的眼在砸向生硬的冰面前猛地睁开,白胤晨屈膝别住暮枭持刀斩下一枚十字,一头当先笔直破冰入水。千层激浪将原本已是满目疮痍的冰面搞得更是天翻地覆,而冰川下深层的湖水却还是一成不变的平和安宁,坠入深水的三个人在冰冷漆黑的湖底静谧滑行,拖游出一条长蛇般的冰痕,白龙忍着刺骨的冰寒,踩水游上了冰湖中层镂空的冰窟,放手让一时意识模糊的逸然躺下,自己带着暮枭加紧浮上了水面被砸穿的冰洞。白胤晨刚刚把暮枭推出水面,自己还未能完全脱身,尚还留在水中的右脚就一阵椎心之痛,他有些无奈的回头,咬牙把扎进脚底的匕首拔了出来,压住连接着匕首的冰棱将从冰窟追到上层湖水中的逸然抵在了水里,连忙上岸,好险没有被快速冻结的湖水卡住。等到逸然浮上来之时他只能徒劳的在坚冰下敲砸,并没有足够的力气破开由于他的靠近越发加厚的冰层,为了不被自己冻在水中,他只好很快的潜了回去,缩回了没有水的冰窟。白胤晨看他这样终于松了口气,脱下冻得硬邦邦的衣物,点起散了一地的几根可燃冰烘烤,掬了雪搓着给自己和早已冻僵了的暮枭取暖。下面的空气极少,白胤晨会等逸然折腾够了再救他上来。等白胤晨收拾的差不多时,周遭因为肆意的寒歃带来的寒冷也已经显著减弱了,温度回升不少,白胤晨正想着时候差不多了,突然从不远处冻结的擎天冰柱传来一声沉闷的粉碎脆响,厚重的冰层上从高耸的云中开裂了一道骇人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