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胤晨的身体有些佝偻起来,低着头什么话都没说。落在后面的几个少年也趁机赶了上来,见辟邪上神又在嘲讽龙神,他们已经能很熟练的装作耳旁风当听不见。“你没事吧?”
唯有秋琳琅盯了白胤晨片刻,脸色严肃了起来,以她对白龙的了解,这种刻意隐忍的表情,才恰是意味着发生了什么大事。白胤晨竭力露出一个苦笑,仍旧捂着胸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受伤或者有什么急症,身体突然间如此不适,只有可能是他的血亲有性命之忧。令白龙感到尤其不安的是,他作为最通灵的神兽,这一次竟也无法做出更具体的判断,要知道上一次他可是在都不知道暮枭存在的情况下确定是饕餮的血脉危在旦夕。这种能力不是法术,自然也不会受坤界限制,所以最有可能的答案恐怕就是……同一时间他有不只一个血亲将要或者已经殒命了,而白龙再清楚不过他的五个孩子正在同时面对着什么人。秋琳琅仔细观察着白龙,很快也意识到了正在发生的事情,然而她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这么说来睚眦尚好?魔狼知道这个儿子纵然有种种不足,唯有一点肯定他不会抛下手足偷生,为了求证秋琳琅赶忙看向辟邪和暮枭,暮枭看上去果然面色更不好了些,可他神志不清,无法弄清具体因由,她又问辟邪:“暝邪,你可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夏暝邪目光有些涣散,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的姐姐正在关怀自己连忙强打起精神猛摇头:“没事琅姐,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秋琳琅当然看得出她在强撑,说起来她们本来就是感觉到辟邪遭遇不测才行动的,魔狼恍然伤重的人区别不出具体哪一种不适是由于什么,时间紧迫,又发生了如此危急的状况,她一时竟也着了慌。“不好——”突然身后一声惊呼,秋琳琅猛一回头发现有三个小人惊险的一溜倒挂在藤上,吊在上面那个女孩子眼看就撑不住两个男孩将要断开,她赶忙也荡下身子在千钧一发之际稳稳地拽住中间那个的脚,腰上一发力轻松的就将两个人提了上去。可那个蛟龙家的小鬼很是奇怪,刚被揪回来就又要往外冲,幸亏小红毛跟女孩一起急忙抱住了他。“逸然别闹啊,你这发作的也太不是时候……”维珺以为逸然又是寒歃失控,刚才还老实靠着的人突然窜了起来一头栽了下去可吓死他了,也顾不上挚友会不会伤到自己,他赶紧扑了上去。“上神麻烦想想办法!”
月如和维珺所想一样,她帮忙固定着开始摇晃的荆棘,有些腾不开手。秋琳琅虽然没有接话,也还是伸手过去打算直接把这小子放倒,然而当她和这个小小青四目相接时却皱起了眉,绷起的手刀松了力,她翻过手心拍了拍他的小脸:“嘿孩子,清醒一下?是有哪里不舒服?”
魔狼只消一看便很清楚一个人的意识状态,这小子虽然不太清醒,但绝没有失控。抚在脸上不轻不重的动作让逸然终于开始有些回归现实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刚从一个特别柔软舒适的深层睡眠中被很唐突的拎了起来,耳鸣如同丝线一样吊着他的胃,他差点因此吐出来,以至于魔狼说了什么没听清,直到后来月如说又开口说了下一句:“你怎么了?腹部受伤了么?”
逸然一怔,发觉自己正按压着胃部,而且他确实觉得腹痛的厉害,可是解开衣服一摸,却只有些不严重的外伤,然而就在迷茫中,胃侧一串极其严重的痉挛剧痛逼得他当即弓起了身子,这疼痛很快的蔓延全身,一种别样的恐惧和莫名的心悸席卷了他,与此同时他突然顿悟了什么:“是他!不、不会的,他怎么可能……”秋琳琅眉心紧锁,她强制但不强硬的转过少年的脸,让他看着自己:“谁?怎么了?说清楚,慢慢说。”
“……我、我就感觉……我能知道,是……青蛟他……“这种感觉太不可思议,心脏跳动的节奏感无比清晰,带动全身每一个细胞形成一种整体的震颤,血液在耳鼓里奔腾咆哮,呼唤着,无比强烈的想要见到一个人,一个他很不愿意见到的人。魔狼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他当然知道逸然在说什么,一种绝望的感觉席卷了她,逸然的话不但证实了白龙的反应,而且意味着事情很可能已经到了最坏的田地。虽然魔狼从没透露过,但其实她肯睚眦几人前去的很大原因正是知道青蛟会去。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后辈的性子,魔狼却也无比放心他的能力,如果青蛟被杀了,剩下的龙子绝对没有胜算。逸然看秋琳琅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一紧,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他无视疼痛急忙爬起两步扑到白龙身前,再顾不得什么身份等等,揪起白胤晨的衣服大声问喝:”他怎么会死,这是怎么回事,你一定知道,龙神,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的声音是从没有听过的音调,融入了惊慌,恐惧,愤怒等等复杂的情感,甚至带着明显的哭腔,这个事实比当初以为暮枭被自己杀死还要有冲击力,寒歃失控是早有预见的,而青蛟会败亡,逸然从来没想过这种无疑荒谬的事情。白胤晨如同被抽去灵魂一般失魂落魄的任由逸然对自己放肆诘问,丝毫没有介意少年人的失态,不知怎的,他好像很早以前就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事到如今,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烛龙最终夺走了他的一切。一直以来,他所做的任何决定都必须以守护炎垣为先,可如今的炎垣,他想要守护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唯一的威胁也只剩下烛龙,于是似乎终于,他也可以不顾一切去找烛龙,杀死他,或被他杀死,迎接孤独的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