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所有人都似乎忘却了时间，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当白胤晨终于开口时，众人才恍然察觉白天不知何时已化为黑夜。沉默一路，终于几个人下到了一座巍峨的雪山脚下，朝霞微露，雾气已然纯白，他们已经平安离开了雪岭，几个人渐渐停了脚步。“……只能是那个孩子做的吧，”秋琳琅似乎已经平静不少，但她的姿容似乎在一夜之间衰老下去，脸色极差，眼神黯淡无光，身形都垮了不少，再不复健美的英姿，声音更像是换了一个人，毫无起伏生气，“曦儿的事情，终究是他欠那孩子的，他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又不知做下了多少恶事，早该接受惩罚了，何况我们既然旁观，就该接受一切结果。”

白龙低头半天没言语，秋琳琅也没有催促，更难得夏暝邪都很一反常态的没有抱怨，最终白胤晨倒是看了暮枭一眼，眼神逐渐缓和一些，抬头看看天，合目长叹一声：“……罢了。”

他几乎难以察觉的点了点头。秋琳琅努力的想扯出一个笑来却没能成功，她实在是心力憔悴，再也撑不住多呆一刻，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便瞬移消失掉了。接下来的夏暝邪也仅仅是瞥了白龙一眼，她面若冰霜不露半点心思，仍旧是仅朝暮枭略一挥手，便紧随秋琳琅离开了。几个少年都不傻，心里隐隐知道了真相大概，烛龙看来被杀死了，身为微末人类的他们知道炎垣少了一个绝对敌不过的恐怖杀人魔其实都在此暗自欢喜，却谁也不敢留露出半点。“那……龙神，我、我先……”逸然紧张的小声说，他也觉得能杀烛龙的只有可能是青蛟吧，之前种种不祥之兆虽然似乎没有应验，但赢得肯定也不简单，所以即使恐怕会触怒龙神迁怒与自己，他还是想要立即回去看秦青回来了没有，伤得严不严重。“你跟我走，囚牛等已经回去了，听听他们怎么说。”

白胤晨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没有动怒的迹象，但话语里隐隐透着强硬，让人不敢有拒绝。逸然听了先是皱眉，不过他想了一想，听一听具体情况也好，好问清楚秦青的事，万一他没回去或者甚至伤势过重身不由己被带回白龙家了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于是便答应了：“……好。”

“你们要来么。”

白胤晨语气毫无起伏的继续问。维珺几个交流了下眼神，虽然有些怕，但还是压抑不住快要爆炸了的好奇心，于是快速的点了点头：“那就……那就麻烦您了上神。”

白胤晨没言语，袖袍一挥就将五个人尽数带走了。瞬移法术的光芒尚未散去，镜溟就为自己的重见天日笑了起来，他看着蔚蓝的天和颜色分明的植物，那种感觉不亚于再世为人，然而他的很快发现，白府庭院中的花精鹤仙们不知怎么了，全都躲在假山石后探头探脑的不知在看什么，镜溟好奇的顺着众精灵的视线看过去，便被庭院中趴着的一团雪白吸引过去：“这是……”可他话刚出口，便被月如拽了一下，镜溟虽然疑惑，却也听话的没再言声。展胜寒给饕餮顺着毛，他身后的几个兄弟还在忙着互相治疗伤口，见庭院里突然出现的父亲和几个年轻人，他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挡住了饕餮，本来就不甚灵光的脑子里笨拙的转着怎么才能把饕餮突然化形将烛龙吞噬的事实掩盖过去，他看得出，父亲特别生气，那张平日里和善的脸正积蓄着可怕的怒气，展胜寒的冷汗顺着额角滑下。龙神一怒，天地翻覆都是轻的。白胤晨看得出自己的儿子们身上都带着伤，不知为何化了原形的饕餮白毛上也都是血迹，他挨个扫视过众人的伤情，默默地放了心，还好，这几个孩子虽历经险境，好歹还都是完整的回来了，至于烛龙……白胤晨整肃了脸色：“烛龙呢？”

几个龙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将目光对准了莫闻之，龙长子囚牛无奈的叹了口气，收起给蒲清鸣施术的手：“那个……爹，烛龙、烛龙他……”他看了看地上蜷缩着睡觉的饕餮，不久前饕餮已经从吞食烛龙时的巨兽恢复了身形，一直在蠕动不休的肚子也没了动静，可见是烛龙已经被他杀死，正在被他的肠胃消化吸收。白胤晨纵使没了读心之术，仅凭看几人的神情，也能知道个一二，他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纵使无法封印，烛龙被青蛟杀死，也算是天道轮回，不过看长子的眼神，似乎与五子饕餮还有关系？白胤晨不禁更加焦灼，他皱着眉头沉着声音追问：“烛龙怎么了？”

镜溟余光里看见，那些精灵们几乎同时打了个冷战，纷纷化为原形或躲或逃，而且似乎暮枭也缩了缩身子，攥紧了逸然的手。莫闻之觉得自己的背上又起了一层冷汗，这种恐惧比起面对饕餮时有过之无不及，当下他也只得将自己兄弟几人与青蛟如何围攻烛龙、如何将其制服、又是如何试图将烛龙封印、最后烛龙又是如何被饕餮吞食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讲给了白胤晨，后者的脸色在莫闻之的讲述下起先还流露出几分感慨甚至赞赏，然而听到最后，白胤晨先是愣了愣，他瞪视着莫闻之：“你说什么？烛龙怎么？”

就连天色也仿佛随着龙神的心情变化，乌云渐渐聚拢，电闪雷鸣。莫闻之都不敢再说，只能眼睛一个劲儿的往饕餮那边斜，龙长子此刻连嘴唇都在打颤，他低下头，跪倒向父亲磕头：“爹！是孩儿看管五弟不力！孩儿向爹赔罪！”

展胜寒看着父亲快要打出雷来的脸，两腿发软，只能把饕餮挡在身后，然而纵使骁勇善战如他，最后也只能在龙神澎湃的威压下双膝而跪：“爹！小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