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龙御奢竟然醒了,他歪着头看着给自己疗伤的父亲,“阿染呢?三哥呢?”
白胤晨掀了掀眼皮,漠然答:“混沌死了。胜寒被琳琅带走了。”
以混沌的资质,被扔下深渊,就算不死也永无再见天日的机会和死没什么两样,不会有别的下场。龙御奢银色的眼睛有点失焦,他眨了眨眼睛,忽然自嘲的挑起了嘴角。“你伤得挺重的,我这几日会停了你的雷刑,还有,闻之送进来的药要按时吃。”
白胤晨缝合了他全部的伤口,扯了龙御奢衣服的碎片擦了擦手站起身。言语间丝毫没有提及将自己放出去的意思,龙御奢看着高大的父亲:“爹……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记忆里的禁闭都是有时限的,或许几天,又或许几个月。白胤晨扭头看了看虚弱的五子,丢下手里的布片离开了。龙御奢笑了笑,多么冰冷的眼神啊……那眼神,就像是小小的饕餮出生时夏暝邪的眼神,冷到饕餮心坎里。“呵……”龙御奢有气无力的笑着,他开始想念那只在自己肚子里翻搅的手,纵然肃杀,多少还是有温度的,他捂着肚子,笑着喃喃,“阿染……阿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啊……哈哈哈……”莫闻之带着人来清理房间时,看见的就是龙御奢缩成一团笑的浑身发抖,他关切的上前,两手用力便将他抱起,身后的花精草精们撤去凌乱的床铺,莫闻之抱着龙御奢退到一边:“小五怎么了?”
“三哥……”龙御奢闭着眼睛,搂住了莫闻之的脖子,“别说话……别动……”声音里是莫闻之没听过的软弱。莫闻之皱了皱眉,他知道三弟和五弟之间的那点苟且,然而此刻,心软如他,也只能抱着颤抖的弟弟默默叹气。缚足阵启动后的小院,安静的像是簋州雪后的清晨,龙御奢做了个梦,梦里是风雪漫天的簋州,染碧楼里,红泥火炉,紫砂细壶上描着紫竹,茶海边一个华服雍容的男子收起了烟杆,细瘦的手执壶,氤氲热气的水流冲开茶叶,白雾朦胧了他的眉眼,薄唇边一抹笑意迷蒙的像是簋州少见的春。深夜。一个全身血肉模糊,丝丝筋络堪堪挂在白骨上的女子带着诡异的笑容抱着自己说:“想知道我尝起来味道如何么……”逸然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坐了起来抱紧身体,全身发抖出了一身的汗,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这惊悚的梦太过真实,梦中女子的脸靠得极近,缺失掉一只眼睛的空空血洞就在眼前挥之不去,仿佛还有一阵腥味穿透梦境絮绕鼻端。逸然抚了抚狂跳不止的心口吞咽了下,发现口中还真就是一股腥甜,他皱了皱眉,按了按有些发麻不适的胃部,看了眼外间睡得正熟的复回,没有叫他,起身倒了一杯温水喝下,而腹部不适的症状似乎加重了,喝下去的水如同一团火一般,一阵阵灼烧针挑似的难受得紧。逸然急匆匆的起身,捧了瓷坛止不住的一阵呕吐,直吐得两眼发眩似乎连胆汁都吐净了才勉强止住,待他回过神来,发现复回就在身边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逸然有些歉疚的叹息一声:“抱歉……吵醒你了。”
“少主说哪里的话,”复回捧过温热的手巾给逸然轻轻擦拭干净,娴熟的搭上了脉,过了一会,他有些疑惑的拿开手,“这脉象是惊悸怔忡,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少主为何突然心悸不安?”
逸然疲倦的摇摇头:“……只是做了个不好的梦罢了。”
“仅是这样?”
复回显然没想到是因为这等小事,这太奇怪了,究竟是什么样吓人的梦,能让人有如此强烈的不适反应。逸然点点头,复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忽见逸然翻身直接下了床,复回吓了一跳:“少主您要出去?”
逸然一面随意的披了件衣服往外走一面摇摇头:“没有,只是去找我爹。”
“少主……”少主是突然想到什么了要去找主人?明明一直在闹变扭来着……复回不好问的太多,只得迂回的提醒,“是有紧急的事项么?夜深了……”逸然迈出门槛的脚步一顿,他其实只是莫名的想要去找秦青,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缘由,复回的话让他有点清醒过来,逸然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抵不过心中没来由的辗转反侧:“我不碍的,反正什么时候去找他都是一样。“说着便急匆匆的前往了飞墨殿。逸然象征性的扣了扣门,却迟迟没有等来回应,这不禁令他十分诧异,秦青历来外出都事先打过招呼,而只要他在,不管任何时候找他都绝不会落空,秦青永远不是在批公文,就是在和几个干部议事,逸然又敲了一次门等了一会,实在没办法稍微开了一点门打算望一眼就回去,却正好看见和自己一样在中衣外面草草挂了件大衣的秦青从内室出来,逸然和秦青对视都是一愣。秦青嘴唇动了动,清了清嗓子:“进来吧。“他平淡的说着,声音有些许的沙哑,回到桌案轻车熟路的开始处理事务,”什么事。“逸然沉默了一会,细细端详秦青和过去一般无二的音容样貌,心里按说应该放下了,却不知为何变本加厉的惶惶惴惴,见秦青等了一会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他急忙端正身姿:“我来向您汇报这一次与白龙魔狼一行人成功解救辟邪一事。“秦青点了点头,垂下视线浏览文字示意他开始说。于是逸然把自己有记忆的事情向秦青基本上全盘托出,只省略了寒歃发作记忆不清的片段:“……在瀑布处战斗的时候寒歃失控的比较严重,具体战斗的细节我记不清了,后来再有意识时,已经见到了辟邪……“还有就是说完解救辟邪离开雪岭后,他也没提起被白龙囚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