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闻之只是看龙御奢的模样就知道他情况不妙,一向血气方刚的五弟,如今连银色长发都暗淡的仿佛灰白,而一边的秦青手里那团亮银的光芒,正是龙御奢的内丹。先哄去了我父逆鳞,又幽禁吾弟夺其内丹,秦青你……莫闻之抱琴的手越发使力,琴弦勒进指尖都恍然不觉。“我很过分么?”
秦青歪着头。莫闻之气得话都说不出,一手托琴一手按弦,咬牙切齿:“放了我弟弟,交出逆鳞。”
秦青站起身,莫闻之以为他终要与自己一战之时,秦青却解开龙御奢手上的链子,提起龙御奢的衣领向前一推:“去吧。”
“你什么意思?”
龙御奢被推得一个踉跄,怒视着秦青。秦青攥着龙御奢的内丹,指缝里流泻着亮银色的光芒:“你的内丹并未离你百尺之外,你仍旧可以运用它的力量。”
话音未落,秦青用精神力续道:你也不必做出一副惹人疼爱的样子来,我不是你爹,更不是你兄长,我不会心疼你的,去跟你哥打一场吧,看在你内丹的份儿上。龙御奢脸色凝重,天烬长枪在手里隐约显形,眼前的莫闻之正在向自己使眼色,龙御奢心里一阵无奈,若是之前,这兄弟默契也许还能助自己逃出生天,可如今秦青已然重新掌握了读心术,只怕两人眼神来回之间的那点心思早就被探了个干净。若是你内丹被毁,我也一样吃亏,你下不去手,不如我来?祝野垣冷声的。龙御奢长枪一顿,地面上溅起火星,他攥着枪杆的手骨节泛白:“大哥……我……”“不必,我直接与他说。”
莫闻之上前想拨开龙御奢。龙御奢身后的秦青忽然伸出手,攥着内丹的手渐渐使力,隐约听得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龙御奢目眦欲裂一声痛喘,咬得嘴唇都泛出血痕来,莫闻之惊得手上一滞,秦青冷笑:“你越不过他去。”
龙御奢推开了莫闻之:“大哥,我这关你好过,可他……只怕你一时半刻……摆不平,别忘了,还有素素……”对……素素……莫闻之这才看见那站在一边戒备的女子,脸色连变,他抓住龙御奢手腕:“跟哥回家。”
“我修为没有哥哥们扎实,眼下我受制于人,若是出了内丹百尺之外,哥你还不如带个尸体回去,还是不给你添累赘了。”
龙御奢退开,站在了秦青身边。“小五……”“要么就打,要么就滚,别耽误我时间。”
秦青看了一眼旁边的刻漏,略一沉吟,催促道。莫闻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深深看了龙御奢一眼,拂袖离去。“你哥真是心疼你,到如今还下不去手么……”秦青摇摇头,拉起龙御奢手腕上的链子,“跟我走一趟吧,你有大用处。”
话音方落,秦青身上青光泛起,一旁雪素芊眼疾手快的扯住了秦青,眼前只是一花,再看清时,便是漫天风雪的簋州雪山,此地龙御奢识得,乃是他辖地边缘,野味特别多,秦青戴起了兜帽,双手拢在袖中,“往山上去吧,饕餮开路。”
龙御奢受制于人,只能一手长枪走在前头,只是他内丹离体,体质不比从前,猛然被簋州风雪一打,那寒冷便像是穿过身子打在骨头上似的,他揪紧了身上的墨狐大氅,眼角余光里却看着雪素芊扯着秦青不住的打颤,想来此行秦青来的突兀,那狐女只穿了身单衣便跟了出来,也是不耐这簋州极北之苦寒,龙御奢到底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解了大氅忍不住一个哆嗦,却还是给雪素芊披上了,看秦青也是强撑着抵挡风雪,龙御奢不由得咧了个笑来:“素素,你抱他有什么用,龙蛟之属血冷,只怕你愈抱愈冷,不如到我怀里啊?”
“谁要理你……”那墨狐大氅上尚带着龙御奢的体温,雪素芊原本还对他生出点好来,可龙御奢一番贫嘴,这点好也终于是不济事的,雪素芊白了他一眼,撑着大氅给秦青也围了围。秦青原本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空去管身边两个人什么样,被雪素芊用大氅围了,也只是抬头看了眼,却把暗自心动的雪素芊看的喜不自胜。龙御奢斜了目光瞧身后两人没空瞧自己,只管把长枪往地上一顿,锋利枪尖在地上拖出一条细细的轨迹来,不想这枪尖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怕是惊扰了附近的野兽,本就崎岖的山路四周隐约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路两旁的树丛窸窸窣窣的摇晃起来,龙御奢停了脚步攥紧了枪杆,眼角瞥见个黑影窜出来,龙御奢头也没回,长枪刺破风雪,只是单手一抖,便将那人立起来一人来高的雪狼插在地上,血漫开一大片,寒风裹挟着血腥气散开,四周蛰伏的黑影更加躁动起来,龙御奢也不急,挥手甩脱了尸体,长枪磕在路边的冰上,留了个拳头大小的坑。你不怕秦青发现你暗留记号?祝野垣知道龙御奢的意图。发现什么了?你们这些龙啊蛟啊的,血冷不御寒,天稍冷些人就惫懒下去,你瞧他,光顶着寒冷不睡就耗去了多半心力,又不知在想些什么,哪有空管我?带我过来,无非就是要个随行开路的罢了。再者说了,就算我不留记号,这一地的血,满处的枪痕,是个人也知道我来了。知道身后那两个人落不下的,龙御奢手下不停,脚也不歇着,一路上留下满地的野兽尸体。一路行至山中,天色已渐渐黑了,而龙御奢一行人俱可夜视,纵然天黑也无妨碍,走过的地方几乎都被鲜血铺满,虽然天寒地冻,睫毛上都结了冰碴,枪尖上的白色枪缨都冻成了个血疙瘩,可他一路打杀而来,非但不冷,反而背上都泛出了汗,到了山顶冷不丁停下来,又巧一股寒风扑到他脸上,冻得他一个机灵,龙御奢不由得在心里骂娘,想他镇守簋州已经万年,何曾怕过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