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唐老这句话,沈黎也放宽了心。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唐老自京城而出,又在金陵住这么久,应该地位不俗。京官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出门游玩,除非是奉旨来到地方办事的。虽然沈黎对于大渝官职不太熟悉,但唐老地位绝对不俗。他今日来,也是想将唐老这个“骡子”拉出来溜溜,看看这位慈祥的老人家,到底官居几品。有了这个后台,他自然无所畏惧,和唐老寒暄一阵,准备告退时,人家又不让走了。原因是那首寒窑赋,落入了唐老的手中。“此赋,当属古往今来,第一赋。”
唐老捋着胡须,在他桌案一旁,整整齐齐一大叠誊抄的纸张,他随手一翻,每张内容一样,都是那首寒窑赋。“老夫朋友众多,此赋,定然要让他们也好好看看。”
这么多信件,发出去,怕是要几十个信鸽。他再次拿起桌上那首寒窑赋,啧啧称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当真人生名言,尤其适用于官场。”
“人生在世,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好句,千古名句!即使再过千年,这也是至理名言!”
沈黎讪笑的挠挠头。这是抄的,他也不好搭话,便听着唐老继续说下去。“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感悟,当真是难得,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感悟的来。”
唐老歪着脑袋,细细的打量沈黎:“你年纪不大,哪来的经历写出如此名句?”
“呃,就随便写写。”
沈黎摸摸鼻子:“总是就是戒骄戒躁,保持一颗平和的心嘛,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唐老细细琢磨,只觉浑身一震。这说的,又何尝不是他呢?他已经五十有余,没有几年活头了,这些年,他常常在想,这辈子,也就这么碌碌无为的过去了,今日沈黎随口一句,竟让他醍醐灌顶。“好句,好句。”
他竖起大拇指道:“还有没?”
“呃。”
沈黎挠挠头,说多了,是不是将自己的诗才拔到一个恐怖的高度呢?到时候人家考教自己怎么办?哎呀,不管了,装比一时爽,一直装比一直爽!他轻咳两声:“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你你你……”唐老瞪大眼睛,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听了这话,他只觉浑身发热,双手也忍不住哆嗦起来。此言,当真是劝人良句。“不行不行,你再说一遍,我抄下来,挂在床头,裱在书房!”
他忙拿出纸笔,却没承想,太过激动,手指都握不住笔杆,笔墨糊了一整张纸,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换了一张新的纸。人说,字如其人,此时唐老的字,最好的表达了他的心情。一幅狂草,无比张扬,落笔沉重有力,有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沈黎由衷的赞叹道:“好字。”
他什么都会一些,唯独毛笔,实在是太差劲了,那柔顺的狼毫笔尖,难以掌控。“沈小哥,老夫明白了。”
唐老大笑捋须:“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不错不错,你穷,我老,当真是好句啊!”
沈黎翻了翻白眼,我不穷,你才老呢。我现在家财几乎万贯,早已致富奔小康了,还穷什么?可唐老不知他生意上的事,只觉得他这种升斗小民,也赚不了几两银子。如此佳句,当浮一大白,唐老忙拆开酒盒,拿出里面的两个小酒杯,一人满上一杯:“绝句配佳酿,绝配!”
两人就在书房的书桌上,喝的摇摇欲坠。也怪沈黎这具身体,之前喝的都是低度酒,根本承受不了高度酒的摧残,导致他脑袋是清醒的,身体却是喝醉的状态。等沈黎回去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而那红衣皂吏,也入了城南衙门。“刁民,当真刁民!”
肥胖判官大怒:“当我城南衙门没人了!”
皂吏添油加醋一番,说沈黎如何如何不交税,又如何如何不将判官大人放在眼里。金陵城中,四个小衙门,有专门负责征收税款的,城外以村镇为单位,征收税款送入县衙,最后再统一交到金陵府尹那里。身为判官,自是有权过问税务。只是,那锦衣卫的牌子,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判官能够惹得起的。肥胖判官又偃旗息鼓,愤愤道:“不就是有个小后台吗?”
旁边的皂吏见大人有罢手的想法,自觉今日在沈家吃了瘪,迫不及待的想找回场子,连忙出起馊主意:“大人,那沈黎,自是要交税的,这是王法,即使他有后台,连王法都能不顾了不成?”
“我知道,可那沈黎,毕竟没有触犯法度。”
金陵城中其他大户,或多或少都有些后台,至于这沈黎,找了个濒临灭绝的锦衣卫做后台,自己若是稳妥起见,再忍他几个月,锦衣卫彻底消亡,便是这沈黎的死期。若是能从沈黎身上拔下一层皮,少说也有几万两银子。那皂吏连忙道:“大人,咱们将此事汇报上去,府尹那里,自是有人篡改交税日期,到时候,即便他后台再强硬,也得给钱了。”
几万两,不是个小数目,重赏之下,必有……匹夫。金陵城中,大多数的官员沆瀣一气,自是有办法惩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肥胖判官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白花花的银子。锦衣卫算个球,干了!他连忙书信一封,让皂吏送到金陵府尹。……林晴从马车上接下浑身酒气的沈黎,嗔怪的指责道:“怎地饮这么多的酒?”
沈黎嘿嘿傻笑,与之前醉酒后大发雷霆的行为完全相反。以前的他,醉酒后发泄的对象,便是老婆孩子,轻者扯掉一大截头发,重者一顿毒打,让林晴几天下不来床。今日太阳倒是打西边出来了。林晴替他擦拭着脸庞,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搭在他有些俊俏的脸上。“不管你来自哪里,你就是我相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