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不姓苗。”
苗欢盈踯躅一番,深吸一口气,大家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沈黎对她们也算不错,还是说出来吧。从欢心叫这少年大哥的时候,沈黎已经猜到:“是姓萧吗?”
“嗯,我们是顺天萧家的人,弟弟是萧家唯一残留人间的血脉。”
纵使苗欢盈心智坚定,在想起家中惨状时,也不禁落泪:“我们萧家,真的没有谋反。”
在沈黎好奇的目光中,她渐渐讲起十二年前顺天的惊天惨案。“陛下继位以来,全国大灾,各种反叛渐起,加上北方狼族虎视眈眈,其余两国见势,也来趁火打劫,一时间,大渝内忧外患,灭国近在咫尺。”
“萧家镇守北方狼族,但其他方向的敌人,根本无暇应对,镇守当地的将领,军心涣散,节节败退,父亲大人与叔叔便商量对策,分兵对敌。”
“击退北方狼族后,父亲率军平叛,那些普通百姓,自不是父亲虎狼之师的敌人,只用了三个月,国内叛乱便横扫一空,大梁势弱,萧家军便先处理大梁,期间,打了三年。”
“这三年内,大渝军力不足,便只能应付大梁。”
“所以,大楚自南方以来,连下数城,陛下无奈,只能割地请和。”
这些东西,若不是朝廷的人告知,沈黎还真不知道,他只是个升斗小民,朝廷政事,他是一窍不通,更别说这些秘辛了。苗欢盈叹口气,继续道:“大梁被击退边境,换了将领继续镇守,这期间,只用了四年时间,父亲以二十五万大军对战大梁四十万大军,大梁节节败退,父亲大人的战神之名响彻整个大梁,所到之处,百姓欢呼,箪食壶浆以迎战神萧家。”
“大楚人才辈出,父亲的军队又是久经战火,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陛下忍不了大楚的虎视眈眈,在大渝刚刚稳定起来后,强行派兵三十万,与父亲的二十万军队合并一处,收服失地。”
“后来,战争持续了四年之久,将士们内心疲乏,而大渝以南之地尽数被收服,甚至大楚还拱手让出一城。”
“陛下龙颜大悦,见我萧家军如此威猛,又想起之前低声下气的求楚国使臣,便生了复仇心思,派遣秦补拙,也是当今内阁首辅大人,带着圣旨前往边境,让父亲大人用兵大楚,务必连下十城!”
沈黎差点没一口喷出来。连下十城?世上有这种事吗?即使有这种事,也是守城将领无能。冷兵器战争的时代,攻城的损耗一定比守城损耗大的多,有的城池坚固,攻城损耗超过十倍!也对,陛下年纪轻轻便继承了皇位,自是好大喜功,眼看这萧家如此威猛,便想着找回场子。不过,任何军队,连续征战七年,见惯了人头落地,横尸当场,任何人也会出现一些心理不适,而且每日征战,人的心里早已有了抵触。击退敌军后,将士们心里那根弦送下来后,便很难再拧紧,何况是入侵战。“父亲大人上书,但被陛下驳回,顺天府中,连下十二道圣旨,逼迫父亲出兵。”
十二道圣旨,足见陛下的意志。而且文官与武将完全相反,自古以来,文官求和,武将请战,到了大渝,则成了文官请战,武将请和了。“父亲无奈,只能派兵出战,攻城拔寨,自是凶险万分,但那时,士气尚好,还能一战,一月一城,连下三城后,楚国四水牢便拿不下,旷日持久的对峙中,将士们的士气渐渐被磨灭,秦补拙依旧在后面催促,最终,父亲大败。”
“败是迟早的事情,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攻城,前面还打了六七年的仗。”
沈黎耸耸肩,果然是文臣误国。苗欢盈点点头:“是的,虽然战败,好在父亲手下将士训练有素,总算损失不大,如此以来,大渝拿下大楚三城,还算有的赚。”
“父亲这一战,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名声,响彻天下,大渝百姓,军士,皆以父亲为楷模,大楚,大梁,狼族,听到父亲的名声,吓的瑟瑟发抖,大渝百姓们,不再满足战神这个称号,渐渐的,救世主这个名头,出现了。”
沈黎摇摇头:“你爹,死定了。”
功高震主,百姓只知萧家而不知朝廷,这不找死是什么?历史上多少功高震主的元帅,死于朝廷之手?最著名的,便是岳飞。“是啊。”
苗欢盈眼角溢出一滴眼泪:“父亲大人回顺天后,被封为定国公,陛下继位以来,唯一一位异姓王,战事平息,大渝开始稳定发展民生,百姓们的生活,逐渐好了起来。”
“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朝廷大力培养军中将领,甚至七王爷也送去军中,逐渐替代父亲在军中心腹。”
“父亲知道,但没说,知道这是帝王必用的手段,朝廷武将,不能让他一家独大。”
“等陛下在军中安插大量心腹后,便开始处理我们一家。”
沈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标准的历史片段,标准的帝王处理名将片段。韩信如何死的,不也是等刘邦彻底稳定了天下,才开始收拾他的吗?何况刘邦还能镇得住韩信,这陛下,怕是很难震慑身为战神的萧家统帅吧,整个大渝都是我救的,你做了什么?陛下这些年,怕是寝食难安吧?“东厂横空出世,严查之下,发现锦衣卫都指挥使与定国公萧鹏举有书信往来,恰逢此事,嗬,恰逢此时,内阁首辅大人,秦补拙,送上一堆书信往来,皆是父亲与敌国将领通信的证明。”
苗欢盈惨然一笑:“他们所说,父亲之所以不愿意继续打大楚,而是想要养寇自重,若是敌军一直虎视眈眈,则他这个定国公,自然坐的安稳,这,形同谋反。”
“嗯,明白。”
沈黎点点头:“那跟锦衣卫又有什么关系?”
“锦衣卫,以军中编制,里面的千户百户皆是军中有功之人,甚至下面缇骑,也是军中之人,大渝之兵,十人有七出自父亲军中,那锦衣卫都指挥使,出自父亲亲兵,后被调到其他地方,他仰慕父亲,一直与父亲交好。”
“那你爹更留不得了。”
沈黎苦笑一声:“锦衣卫,是皇帝陛下的,皇权特许,先斩后奏,是陛下的私人产物,嗯,这么说吧,就像是陛下养起来的童养媳,好不容易长大了,结了婚,忽然有一天,跟手下的臣子眉来眼去,你说,陛下能容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