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问话,姜承龙脸上的杀意越明显。这是一道送命题。如果姜尤如实回答,定然会立马被废。替萧家平反,那就说明姜承龙是昏君,死后落得个残害忠良的狗皇帝名声。任何一位帝王犯了错,绝不会允许在他活着的时候说出来。帝王没错!帝王也不会错!即便是靖难之役的朱棣,也是等死后才平反的。姜尤汗水涔涔,最终叹口气直言道:“儿臣想过,但不能。”
御书房内安静极了,一根针落在地上都是石破天惊。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半晌,姜承龙颔首道:“你去吧。”
“父皇?”
姜尤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您是放过萧家兄妹了?”
“据说他们现在姓苗,这个姓氏不错。”
姜承龙也没正面回应,只是叹息一声:“当个丫鬟,也挺好的。”
他后悔,但他没错。无情最是帝王家,换做任何一个帝王,都会做出跟他一样的抉择。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姜尤长出一口气,他明白了父皇的意思,连忙跪地磕头道:“儿臣告退!”
看着他轻快的背影,姜承龙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青梅啊,你哥哥貌似,长大了。”
屏风后面,姜青梅的身影浮现。从佟州一行回来后,她今日才来拜见。“是懂事了一些。”
姜青梅露出一丝笑意。“查到了吗?”
“太严了。”
她轻轻摇头道:“整座山,都是沈黎的军事基地,里面开发各种农作物,研制火药的,储存粮食的,我看呐,他是打算在那伏牛山上,占地为王。”
“你觉得他有野心吗?”
姜承龙前些日子,特意派人送信仙平,让姜青梅查一下火药配方,但那火药研究所,连只鸟都飞不进去,根本没法去查。为了不打草惊蛇,姜青梅只能退回来。“不像是有野心的样子。”
她沉吟道:“仙平的所有东西,他基本上都交给萧菱全权打理,包括伏牛山,怕只怕,这不是沈黎的野心,也是其他人的野心。”
她意有所指,很容易猜出苗欢盈想借助沈黎发展起来,然后让自己弟弟带着火药回京复仇。余孽,还是余孽啊。斩草得除根。姜承龙端起茶杯道:“你觉得,萧家的人,该不该留下来?”
“可以再看看,以沈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并没有扩兵的打算,而且,他散尽家财办理作坊吸纳贫民,可以看出,他心中有百姓。”
姜青梅想了想道:“整个伏牛山,也就一千来人,他带走了九百,提前送到北境八百人。”
“能抢到火药吗?”
“可以抢,但抢到后没制作方法,也不是长久之计,就像当初的血浮屠。”
“工匠呢?”
“沈黎不是傻子,他将火药库放在伏牛山上,外面放置守卫,那守卫中,定然有他的死忠,一旦我们强攻,他便会炸掉那里,将所有工匠,一同杀死。”
姜承龙一愣:“他不是那么狠的人吧?”
说着,姜青梅便将沈黎无意间爆发的恶毒给说了出来。还是当初沈黎在佟州审问县令房祝新时,本来起初和和气气的说话,再不济就是打一顿,直到他知道女儿走丢,恼怒之下,将房祝新折磨的不成人样。“有点刷子。”
姜承龙轻叹一声道:“看他从北境回来,愿不愿意交出火药了。”
姜青梅点点头:“他还是有些能力的。”
那纯属就是废话了,没能力能搞出火药么。“对了,朕跟他说过你与他的婚事,你怎么看?”
“不怎么看。”
别家女子提及自己的婚事都是害羞的小脸通红,姜青梅倒落落大方,甚至还怼了自己亲爹一把:“反正公主,不就是皇帝拉动权臣的手段么?当年要嫁萧家,现在又要嫁沈黎。”
姜承龙哑然:“日后再说吧。”
………………等沈黎还在心急火燎的在家中等待时,姜尤从外面悠然回来。他知道,陛下肯定能查出姜尤为什么杀人。这太反常了,太子殿下特意去杀两个皂吏,那肯定有个缘由吧。“行了,开饭。”
姜尤如苍蝇开饭前搓着手道:“饿死了。”
沈黎与苗欢心对视一眼,然后看向他:“陛下找你谈话了?”
“嗯。”
他径直走到桌子前,端起碗就开始干饭,含糊不清道:“父皇知道她们姐妹俩在你身边。”
沈黎瞳孔微缩:“没打算杀了她们姐妹?”
“没有,算是,放过了吧?”
“你是明确听到你父皇说,放了她们吗?”
“那倒没有,只是父皇说,她们姓苗也挺好的。”
他艰难的咽下口水。没有明说,已经是态度了。上位者的心思,一般人猜不出来,尤其是皇帝,一旦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那日后定然有文章。姜承龙没有明确表明不杀这姐妹俩,不代表他不会杀,而是现在没打算现在杀,将来可说不好。姜尤可没那么懂皇帝心思,他从宫中吓出一身冷汗后,化惊恐为食欲,狂干三大碗米饭。“吃饭吃饭,愣着做什么?”
沈黎讪笑的拿起碗:“吃饭。”
随后两人食指大动,开始干饭,最后万逸楼也加入其中。夜幕降临,等大家都睡了之后,沈黎一个人忧心忡忡的起来,走到书房写了一封信,让贺元坝送出去。不过现在仙平势力越发大了起来,虽不如韩家那般能控制全国粮食,但他所控制的六十万灾民,足够让大渝王朝喝一壶的了。人从富有到贫穷后,心里总会有落差,到时候稍加引导,便能让他们将怒火倾泻到朝廷那里。就算到时候他不干,天道宗也会替他干。六十万,可能还不够,整个大渝,一共近五百万人口,他所控制的,仅仅百分之一,全国起码还有三百万难民。看来还得继续发展壮大。放眼华夏历代封建王朝,所有的朝代百姓,都是很惨的,即便是康乾盛世,百姓也过得极为凄苦。尤其是清朝,“三十三两白银”的概念,贯彻在每个贫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