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杳杳冥冥之中,也许一刹那,也许一百年。当那道人再次有了意识,是被一阵哭声给唤醒的。他模模糊糊睁开眼,就看到自己正躺在一条清澈的小河边,有几个孩童在围着自己哭泣。道人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浑身像灌了铅一样无力,撑了一半的身体,一下子又躺倒了。那几个孩童看到此景,瞬间惊喜起来,大喊:“哎哎,快看,余修又活过来了!”
几个孩童将道人扶起,其中一个拍了拍他的脸,说道:“余修,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大家都以为你淹死了呢。”
道人茫然的摇了摇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身子坐起来后,他发现自己竟然是一副孩童的身体,而且身上还湿漉漉的,像是被水给浸泡过。他奇怪的问道:“我这是在哪?”
刚才拍他脸的孩子说道:“你是不是被淹傻了,这不就是村头嘛。”
道人朝远处眺望,周围是一片田地,远处有高山,近处有村落,而自己,正躺在一块河岸的斜坡上。他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明白这是一个什么地方。他撑起身子,走下河流,在河水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那是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孩童的模样。他更加糊涂了,自己怎么会是一个孩子的样子。看到余修傻愣愣的四处观瞧,那几个孩子都由喜悦变成了担忧。毕竟余修下水后不会游泳,已经沉了有一段时间了。有个强壮点的孩子好不容易把他捞起来,但一开始的时候是没有呼吸的,大家惊慌失措,想回家告诉大人又不敢,想办法施救又不会。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谁知道他竟然自己醒了过来,眼下这情况,该不会是在水里时间太长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孩子里面有一个心眼多的,看到情况有点不对,于是招呼了一声“天色不早了,我们不如早点回家吧?”
说着,就拉着余修的手往回跑。那道人也没有挣扎,被拽着往村子里跑去。一伙人把余修推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后,就一哄而散了。道人朝那户人家看去,普普通通的院子,低矮的土胚房。他正在考虑一会该如何进去开口询问的时候,那户人家的屋里忽然走出来一个粗壮的汉子,冲余修喊道:“修儿,站门口干什么,还不快进来吃饭。”
道人疑惑:“自己现在这名字叫余修?”
房间内点着昏暗的油灯,一个妇女在灯下缝补着衣服,汉子在磨着明天下地要用的镰刀。余修坐在桌前,看着热气腾腾的晚饭,心里一时间有了莫名的情愫。自打记事起,自己就是卑贱的,混乱的记忆里,自己钻山岩,吃鸟蛋,麻木的生长。后来走上修行路也是一步一坎。有时候在山顶吐纳,看到山下那万家灯火心里也是莫名心酸。自己知道,物种不同,道路不同,注定与他们无缘。可现在,自己曾经羡慕的,向往的,就坐在自己跟前,自己就置身其中。余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以前自己在山中化龙渡劫才是梦境。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余修忽然想起了一个典故,庄周曾做梦自己变成了蝴蝶,于是分不清究竟是蝴蝶梦了庄周,还是庄周梦了蝴蝶。眼下自己,究竟是余修做梦成了青蛇,还是青蛇做梦成了余修呢?毕竟自己,按理说应该是亡于雷劫之下的。那缝补衣服的妇女说道:“修儿,怎么不吃饭呢?快趁热吃吧,衣服一会就好了,吃完饭你试一下。”
说罢,缝了几个针脚后一口咬断线头。晚上,余修躺在被窝里,听着左侧那粗犷的鼾声,感受着右侧那温馨的体温,内心一时间有些沉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他本打算在饭后如实相告,并询问所处的地界,可却怎么也张不开口。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让梦更长一些吧。也有可能,是天道感念,给了自己一次做人的机会。余修这么想着,慢慢睡了过去。从第二日开始,余修暗暗观察和了解这个世界,也暗暗了解和模仿余修原先的习性,以便更好的代入这个角色。通过一个多月的了解,余修终于知道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与自己原来所处的世界大相庭径的一个世界,一个神奇的世界。除了武力之外,还有一种叫做魔法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种地经商或者学一门手艺谋生之外,还有一条出路就是进入军务。在几年时间学习文化知识之后,会有两条分化,一个是战士,一个是法师。战士是速成的,几年时间就会学成,进入军队建立功勋,然后光宗耀祖;而法师却是缓慢的,要想学有所成,十年是最少的。但是魔法也是前途宽广的,一开始是见习法师,然后进阶魔法师,再进阶魔导师,最后是圣魔导师。当成为魔法师之后,就可以进入军队报效国家了,而进入魔导师,那就会成为皇室座上宾,其能力能左右一场战争的胜利。但是每一级,都是难以跨越的鸿沟。魔导师,几百年不出现一位,至于圣魔导师,仅仅是世界诞生之初出现过一位,与元素之神立约,让世间亿万众生都能修习魔法。最后,在一片霞光之中归于虚空。这个世界经过几百年的战争,最后分化成两个强大的国家,一个是余修所在的东方炎黄帝国;一个是西面的法玛帝国,其它一些小国,如墙头草一般根据局势来依附两大帝国。在十几年前,法玛帝国出现了一位魔导师鲁道夫 布兹。依仗魔导师的力量,法玛帝国强行让其余小国归顺,企图消灭炎黄帝国。由于炎黄帝国没有魔导师抗衡,军队节节失利。最后就快打到国都的时候,由尸山血海中历练出的一位出色的战士,叶如笙,竟以武入道,单挑魔导师不落下风。幸亏叶如笙牵制了魔导师鲁道夫 布兹,才使得军队没有了掣肘,军民士气大振,将法玛军队打了回去。为了避免两败俱伤,双方有默契的偃旗息鼓,于是边关战事就这么平静了下来。剩下的时间,就是叶如笙和鲁道夫 布兹比寿命了。谁的寿命长,活过另一个人,那么国家就会立刻如狼一般扑向另一方。但是局势对炎黄帝国是不利的,魔法师年龄越大力量越大;而武术家年龄越大体力越衰。玛法帝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这几年如乖宝宝一般人畜无害,又如狼一般蛰伏待机;而炎黄帝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焦急的大力培养魔导师的进阶研究,以及给叶如笙扩充弟子。只是魔法师进阶魔导师难上加难,而由武入道能抗衡魔导师存在的武术家,更是难如登天。生活了一年,余修完全融入了这个角色。每天无忧无虑,白天就跟几个小伙伴出门玩耍,饿了就回家吃饭。他很感激老天给了他这次入红尘的机会,哪怕第二天立刻被夺走,他也毫无怨言。第二年春天,到了余修该上学的日子了。晚上,余修又梦到了那一夜,那个青龙山上,那旋转的劫云,那耀眼的雷柱,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还有那香消玉殒的俏脸。看着躺在怀中的小静,还有那凄凉的告别的话语,余修内心一阵伤怀。早上醒来,余修回忆着这个梦,都说当你梦到一个人的时候,是将要忘记她的时候。“或许她昨夜出现在梦里,是在向我告别吧,也是自己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余修收拾好行囊要去学校报道了,他提着包裹走到门外,看了看生活了一年的庭院,看了看送自己出门的二老。自己当初修行,以证天道,本就是要跨入更高维度,探索新的奥妙本源。不管是这个魔法世界,还是以前的道术世界,都是要告别的。“余香往事梦中休,玉影芳踪去难留。”
余修脑袋里忽然冒出这一句诗来。余修郑重的向他父亲开口:“爹,我要改名字,从今往后,我叫余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