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郊的树林中,一队精壮的身影正在林子里穿梭。他们个个披头散发,破衣烂衫,伤痕累累,双目无光。原因很简单,从昨日傍晚到现在,他们就被一帮捕快追赶,一连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其中一位颇具王者之气的伟岸男子,此刻却没有往日的华贵自在,而是无比狼狈。嘴里的馒头还没嚼碎,就被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吓得心惊肉跳。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蛮族金帐王庭,左贤王·努尔哈赤。他恶狠狠地回过头,查看情况,颇为神经质地喃喃自语道:“疯了!疯了!这帮捕快绝对是疯了!”
这一切,都源自昨日黄昏的一次乌龙追捕。昨日,努尔哈赤从许杰那里得到了大周的长河布防图之后,便立马乔装一番,准备出城离开临安直奔长河以北的蛮族军营。聚集长河以北三郡的所有蛮族大军,凭借手中的布防图,率领五万余精骑围歼林志栋大军,再一鼓作气横渡长河,将大周彻底灭国,一统东洲。然而,他的右脚刚踏出临安城的东城门,就被一伙京兆府衙门的捕快给拦了下来。不问青红皂白便要拘捕他,还深恶痛绝地说他是轻薄了国舅爷小妾的采花淫贼,国舅爷悬赏一万两银子要他的项上人头!最令人无语的是,海捕文书上的画像虽然和他有几分相像,但是仔细分辨就能明显看出来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他大声辩驳,甚至引来了一众路人围观。可是,即便如此,这群捕快依旧不依不饶。明显是想随便抓住一个替罪羊,拿去国舅爷那里领赏。根本就是罔顾法纪啊!大周当真是腐朽至极,贪官污吏横行,连捕快拿人都这般随意,不亡国简直对不起天父!一直以来,努尔哈赤都想覆灭大周,但那是为了建功立业,并没有过多的个人情感。可是,现在如今他恨不得立刻率领蛮族精兵攻破临安,屠城一月,彻底覆灭大周。尤其是京兆府衙门的捕快,绝对要凌迟处死,以泄心头之恨!“王爷!他们又追上来了!”
身边护卫一声低喝道。“呸!王爷,咱们和他们拼了吧!”
“对呀,王爷!区区几个废物捕快,咱们还不放在眼里!”
“是呀,咱们黄金家族什么时候吃过这等暗亏!”
身旁的护卫纷纷劝谏,他们都是蛮族皇室的分支子弟,算得上是黄金家族的一份子,身份尊贵。哪里受过这等折辱。努尔哈赤扫过护卫们愤怒的面庞,右手紧握,杀气凛然地站了起来。“那就杀光这帮捕快,算是为我们踏平大周祭旗!”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护卫们纷纷抽出腰间弯刀,血腥嘶吼。为了遮掩耳目,本想甩开这帮捕快就好,现在看来只能杀光他们了。努尔哈赤一马当先抽出宝刀,身影一窜突进十米有余,手中宝刀挥舞,朝着前排的捕快就是狠辣一刀。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雪亮的宝刀即将斩落捕快狗头之时,一道尖锐的风声突然从努尔哈赤耳边飞过,寒冷又锋锐。“唰——”“啊——”瞬时间,身后便传来一道惨叫。箭矢破风而至,瞬间洞穿了一名护卫胸膛,心头血就像喷泉一样飙射了出来,瞬息间便没了气息。“散开!有暗器!这群废物捕快怎么会有手弩!”
努尔哈赤双眼瞪得溜圆,一声怒吼,提醒护卫们小心防备。比起惊恐万状的努尔哈赤,陆炳则相当自在,他故意操着一口临安口音,咧个大嘴狂笑。“嘿嘿,这柄手弩可是咱压箱底的宝贝。为了一万两的赏银,咱可是下了血本啦!”
陆炳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底层捕快的颓废且疯狂的气质,演技堪比影帝。“撤!快撤!”
“混账!大周简直腐败至极!”
努尔哈赤心中狂骂,大周朝廷的腐败,根本没往更深处细想。他赶忙召集护卫们立刻撤离,对方手里有手弩这种远程兵器。如此近距离接敌,即便身穿铠甲都不一定防得住,更何况是血肉之躯。眼看对面逃走了,陆炳演技炸裂,一声长啸:“兄弟们!那个大胡子的家伙就是采花贼,国舅爷说了生死不论。为了一万两银子,冲啊!”
身后传来一阵疯狂的叫喊声,努尔哈赤只觉得头皮发麻。“大胡子?”
努尔哈赤赶忙将自己的胡子割了。谁料,刚割完胡子,后面又喊道:“不对,看错了,那个穿大红长褂的,他才是采花贼!兄弟们干他!”
努尔哈赤低头一看自己大红色的大褂,心中一抖,求生欲满满,赶忙把上衣剥了,丢在路边。“不对啊,头儿,那个穿青色裤子的家伙才是采花贼!”
什么?青色裤子?努尔哈赤低头一看自己的裤子,真的怒了,自己只是和采花贼长得像而已啊!胡子割了,长褂剥了,难道还要我把裤子给脱了裸奔吗?简直离谱!唉~可是,没有办法啊。为了活命努尔哈赤只能把裤子脱了扔到一边,露出一双性感的大毛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都怪那个胆大包天的采花贼张小苟,非要长着一张和本王七八分相像的脸!他最好不要落在本王手里,否则必要他死无葬身之地!极怒之下,努尔哈赤连陆炳编排出来的采花贼也记恨上了。在努尔哈赤一行人身后不远处,陆炳等人简直笑翻了天。“哈哈哈!头儿,咱们一会儿让他脱光了跑咋样?”
“是呀,让他脱了裤衩,在林子里溜鸟!”
“哈哈哈,这个好,这个好!”
陆炳赶忙开口制止,免得手下把努尔哈赤玩疯了。“别太过了,咱们的任务是拖住他们七天。”
整肃了一下队伍,陆炳继续扮演大周的腐败捕快,吆喝着悬赏,就像猎人一般玩弄着努尔哈赤。就这样,悲催的左贤王迎来了生涯之中最耻辱的大逃亡,堪比噩梦。与此同时,为了搜罗栋梁之才,周毅来到了临安城的坊市。纵览五年内所有科举考生的卷宗文章之后,周毅总算是发现了一个名有宰相之资的大才——刘伯温。科举失利后,他便一直混迹在临安城的坊市之中。于是,周毅就领着林绾绾和禁军督统莫一兮来到了临安坊市寻找。与周毅不同,一来到坊市林绾绾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好不快活。“这只簪子多少钱啊?”
“又不是高品质的红珊瑚,怎么这么贵啊,一两银子怎么样?”
“哇,最新的吉贝布,多少银子一匹啊?”
“……”来到坊市,林绾绾就像瓜田里的猹,欢脱跳跃,四处出击。她本就是将门虎女,性格开朗洒脱,哪里受得了皇宫大内沉闷的生活。如今出了宫,当真是彻底释放了天性。不管是哪个摊位和店铺都要上前挑选,讲价。不得不说,购物从古至今,不论是哪个世界,都是女性最爱的休闲活动。“陛……”林绾绾刚开口,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捂住殷红小口。周毅莞尔一笑,伸出右手,刮了林绾绾的小琼鼻一下,宠溺道:“绾绾,你该叫我什么,又忘记了吗?”
“是……郎君!”
一想到“郎君”二字,林绾绾登时便脸颊通红,脑海里全是昨晚春意盎然的大战。“那个的时候,喊‘郎君’真的会更快活吗?”
林绾绾喃喃自语,心中不解。“不错,我是郎君,你是娘子。”
说着,周毅会心一笑,拉着林绾绾白嫩的右手,带着她走向坊市深处。“唔……”林绾绾满脸飞霞,也忘了挣扎,就这样跟着周毅一路走进坊市深处。刚走进坊市深处,耳边便传来婉转凄厉的歌声。“小女本住在长河边~粗茶淡饭勤耕田~举案齐眉不羡仙~谁料蛮族杀将来~夫家尽亡田沁血~害我清白残我身~九九八十一条命~染红长河碧波澜~……”歌声实在凄苦,唱尽了大周北疆沦陷后,平民百姓所受的悲苦与绝望,堪称惨绝人寰。周毅微微蹙眉,循着歌声来到一个米粉摊位前,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一边煮米粉,一边唱着悲歌。唱至动情处,泪水涟涟,掉入米粉锅里,泛起点点涟漪。周毅定睛一看,摊位两旁赫然写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南国北望泪涟涟;下联是:男亡女殇常戚戚;横批是:国仇家恨!看着摊位上钩龙转凤的豪迈笔锋,周毅强压住胸中腾起的热血,他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