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虎牢关城门楼上。天边飘来的滚滚乌云,仿佛一只骇人的巨兽直扑虎牢关而来,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迫人景象。低沉压抑的天色下,林志栋正紧握双拳,站在城头上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隘口。【虎牢关】。坐落于长河防线上最西端的关口,东西两侧被秦岭余脉包围,犹如一处峡谷。而虎牢关作为一座雄城,正扼守在峡谷当中,穿过虎牢关往南十余里便是长河岸边,且有一处规模很大的渡口——风陵渡。根据长河布防图的规划,虎牢关因为地形太过险峻,且方位过于偏僻,并不在蛮族的主攻方向上。所以虎牢关内的守军被大规模抽调至娘子关方向,只留下了不到一万人镇守。当然,那是上一个版本的布防图,如今林志栋秘密调集了三万人入驻虎牢关,且在东西两侧的山脉上埋伏了五千精兵,形成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口袋阵。在布防图上,每月初十,林志栋都会渡过长河,经虎牢关北上巡查长河防线的各个关隘。今日正好是初十,也是蛮族狙杀林志栋的最佳时机!一名身披朱漆文山甲,头戴凤翅兜鍪,腰上斜挎一柄四面精钢长剑的俊朗年轻小将,豪迈挺胸地立在林志栋身侧,轻声问道:“爹,蛮族真的会来虎牢关吗?”
林志栋遥望远方,抿唇不语。在他看来,陛下的计策异常精妙,且富有想象力。但是其中环节太多,过程迂回,只要有一环失误,整个计划都会全盘失败。事到如今,只要蛮族一刻没有跳入陷阱中,就一刻不能确定。“要来啊,一定要来啊……”林志栋在心中默默祈祷。就在此时,城墙上的石子开始震动,林志栋放在城墙上的拳头也随之颤动,这是大规模骑兵行军的动静,是蛮族来了!“爹!蛮族真的来了!这个动静起码有三万。不对,是五万!”
白甲小将感受到了城墙上的动静,无比激动,他狠狠攥住宝剑剑柄,双眸燃起血红的火焰。保家卫国,复仇雪恨就在今日!“哈哈哈,麒儿莫慌,按照预定计划布置去吧。今日,我林志栋要将河北三郡蛮族精锐斩落在虎牢关前!”
林志栋右拳重重一锤,心头热血犹如岩浆一般蓬勃而出。他多年以来的夙愿,就看今朝!“是,林帅!”
林麒恭敬一拜,左手捏紧宝剑,右手提起虎头长枪,招呼身旁亲兵,直奔虎牢关旁的山麓。与此同时,虎牢关北三里的山路上,努尔哈赤正骑在一匹没有半点杂毛的纯白宝马上,身披重甲,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头,领军冲锋。五天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噩梦中,那七天的荒野求生,被人像畜生一样驱赶的每一分每一刻都在脑海里反复上演,已然成了他的梦魇。为了破除梦魇,为了灭绝大周,他在金帐罕王的面前立下军令状——不破临安,提头来见。因此,在金帐罕王的支持下,他得以在最短的时间里,调集了驻扎在河北三郡的所有蛮族精锐骑兵,足有五万之众,夜以继日奔赴布防图上最脆弱的一处关隘——虎牢关!在这里,他将狙击大周最后一位百战名将——林志栋,并且突破大周长河防线,长驱直入,直取大周陪都临安,斩杀小皇帝。这一次,他要重演汴梁十屠,纵兵屠城临安,尤其是京兆府衙门的捕快,他要一个个凌迟处死!心中的恨意犹如滔天巨浪,吞没了努尔哈赤仅有的理智。当五万精骑突入口袋山谷,直逼虎牢关近前时,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声令下即刻攻城。正所谓兵贵神速,更何况蛮族骑兵向来是以快打慢,擅长野战,不善攻城。如果,不趁此机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迅速攻破关隘,战事一旦胶着起来即便攻下了虎牢关,军队伤亡过大,也会阻碍南下进攻临安的计划。因此,努尔哈赤充分展现了一个将领的勇武,一骑绝尘,带头冲锋,率领麾下蛮族精骑直扑虎牢关大门。“儿郎们,天父在天上看着我们呢!跟我冲锋!”
看到虎牢关还没有来得及关闭的城门以及城墙上慌乱的守军,努尔哈赤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兴奋至极,就像见到了蜂蜜的熊瞎子一头扎了进去。林志栋的人头,以及灭亡大周的泼天之功似乎正在向他招手。第一梯队的上千精锐就这样跟着他冲进了虎牢关内,可是当他冲入城门之后却被眼前的一切彻底惊呆了!城墙里面根本没有内城,没有街坊,没有居民,只有一堵与城墙相连的半圆石墙。整个石墙与城墙浑然一体,就像一只大瓮将他死死围困在里面。这就是防备冲门的陷阱——瓮城!瓮城上伸出来密密麻麻的弩箭,箭锋直指冲进来的蛮族骑兵。努尔哈赤看着眼前的一切,体内里沸腾的热血瞬间凉了一半,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天父啊!我上大当了!“是陷阱!快撤!快撤!”
他赶忙拉起缰绳,胯下疾速冲击的战马紧急制动,前蹄扬起,把努尔哈赤抬起一米多高。就在努尔哈赤被战马抬起的时候,他分明看到身后原本敞开的城门竟然像闸门一样突然降下一道沉厚的铁门,将涌进来的军队拦腰截断。有些不走运的家伙,刚好站在闸门下,直接就被突然降下的闸门劈头斩为两半,血腥味瞬间就逸散开来。看到这一幕,努尔哈赤只觉得头皮发麻,舌根发直,面如金纸。因为,他知道自己怕是十死无生了。甚至,随他而来的五万精骑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巨大的陷阱!与此同时,林志栋正在城墙上坐镇指挥,死死盯着瓮城中的蛮族军队,表面上无比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一名守城的传令兵急匆匆来到林志栋面前,单膝跪地,禀告道:“启禀林帅,敌先锋军已冲入瓮城,城门已关,还请林帅下令。”
“好!传我命令扔火油,上火箭,快速灭杀瓮城内的敌军。”
“标下,领命!”
传令兵领命离开。军令一到,瓮城上的守城士兵立刻行动了起来。纷纷举起城垛上准备好的陶瓮,朝着瓮城里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丢去。上百个灌满火油的陶瓮如落石一般从城墙上砸落,撞在骑兵身上,陶瓮破碎,火油迸溅,淋满全身。随着陶瓮抛落,带着火苗的箭矢紧随其后。箭矢落地,火油被点燃,整个瓮城瞬间化成一片火海。“火!火啊!好烫——”“救命啊!烧死我啦……”“天父啊——救救我啊!”
就算是再铁血的汉子,烈火焚身之下也根本扛不住,痛苦哀嚎,奋力挣扎。然而,越是挣扎,反而将火焰传到了更多人的身上。片刻后,除了被亲兵重重包围的努尔哈赤之外,上千精锐几乎全都被火焰吞没,哀嚎声渐渐稀疏,血腥味夹杂着烧焦味升腾出来。林志栋看着瓮城中宛如炼狱般的情景,即便历经大小战役上百次,但这种高效且血腥的杀戮方式还是令他心头一抽。心中对远在临安的小皇帝,除了崇敬外又多了一份恐惧。这个从小在深宫中长大的少年皇帝,竟然能够想出瓮城这种陷阱,以及火油杀人的战法,稍稍细想便令人遍体生寒。顾不上心中的恐惧,林志栋大手一挥传令道:“击鼓!出伏兵,截断敌军退路。上火轮,换毒箭,此战不要俘虏!”
“……是!”
传令兵先是一愣,立马击鼓传令。要知道,大周向来是以仁义礼智信为理念治国,即便是对于蛮族也会优待俘虏,毕竟兵法有云“杀降不祥”。可是,此战林帅居然不要俘虏,也就是说这批敌人要尽数斩杀,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