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不太懂。但是不懂，不妨碍她觉得嫂嫂做的是对的。“可是，嫂嫂你没读过什么书，这菜单你得怎么写啊？”

小丫头脱口而出，“不然，就去外头找些卖字的书生来执笔吧！”

顾白正要落笔的手一顿。是啊，正忘了，小丫头不知道自己读过书。她一个乡下小媳妇，要是忽然之间下笔成书、笔迹遒劲了，这不是挺离奇的么。她立即说：“行啊，那我去外头找人来写。”

今晚已是夜色深了，自然得明天再去找。剩下的时间，顾白就和小丫头分析起了如今的生意现状。“你看，虽然我们的清茶卖了有一百多碗，但是赚的钱也不及花茶多，而花茶却只是卖了八十碗而已。”

她说，“可见，有时候并不是卖得越多就赚得越多。”

“嫂嫂的意思是，我们要提高单价么？”

小丫头疑惑，“可是价格高了，来的人定然就少了！我们肯定卖不出去这么多！”

“我们并不是要一味提高价格，或者是一味追求销量，而是要在两者之间寻求一个平衡。”

顾白举了一个例子，“比如这碗茶，它的定价是十文钱。这么贵，自然鲜少有人来买，所以一天只卖出了十碗，但是另外一碗茶，它的定价是一文钱，客人来得许多，一天卖出了九十碗。最后是哪个更有赚头？”

乌大娘也在旁边听着：“那自然是贵的那个！一个赚了一百文，一个赚了九十文！多赚了十文！”

“正是如此，”顾白又说，“但倘若有一碗茶，定价折中，五文钱一碗。有些人嫌贵，有些人则觉得尚且能承受，最后卖出了五十碗。最后是多少钱？”

“两百五十文！”

小丫头算完，豁然开朗了，“比先前两个都要多呢！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所以，这定价里头的学问大着呢。”

乌大娘和小丫头都觉得豁然开朗，好似上了一课一般。“小娘子，你可真是玲珑心思，你这一番话，我以前从来没在其他地方听说过呢！”

顾白：“做了几天生意，每日想的都是这个，自然也摸索出了一些东西。到了明日，我再找人去拟一下菜单，到时咱们的生意只会更好呢。”

*翌日，到了县城，小丫头和乌大娘忙着支摊子，顾白则走到借口，去找书生帮忙写字。她也是听人说，这东街角路边有很多落魄的卖字书生。这不，刚走过去，就沿路看到了许多挂着字牌的年轻书生。她挑选了一个长相最面善的书生。“公子，请问你的字卖多少钱？”

对方正跟自己的友人在交谈，一听了这话抬头，好像略有诧异。他友人立刻说：“你这娘子好没有——”话说一半，就被那位面善的年轻公子给制止了。他勾起唇，轻笑一声，倒是温柔询问：“娘子要写什么字？”

顾白就说：“小女子在经营一家茶铺子，想找位会写字的公子，替小摊拟写一个菜单。”

友人又暴躁起来了：“一个区区小茶摊子？你可知道——”话说一半，再度被制止。年轻公子一展折扇，似乎饶有兴致：“姑娘要写什么字体？魏体？柳体？实不相瞒，在下师承——”“只要能写字就行。”

顾白一句话打断了那位公子剩下的几百字自我介绍，“我没别的太多要求，只要别人能看得懂。”

场面顿时沉寂了下来。过了片刻之后。"哈哈哈哈哈哈！"友人捧着肚子，发出大笑。他是没想到，自己这个朋友有一天竟然会栽在一个小女子的手里！年轻公子好似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这才勉强恢复常态。“那……小娘子要写的内容是什么？”

顾白有些警惕：“内容我有，不过……公子的价钱是什么？价钱谈妥了，我才能把我的内容告诉你，不然岂不是白白被你嫖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友人又发出了癫狂笑声，这才怎么止都止不住了。年轻公子礼貌微笑：“小娘子放心，我童叟无欺，别人是什么价，我就是什么价。”

他对顾白说得倒是极彬彬有礼，但脚下却不动声色踩住了狂笑的友人的鞋，狠狠一碾。友人立刻停止了笑声，憋着痛意，五官不断地抽起来。顾白总觉得这个公子好像对她过分热情了，有些不太对劲。她防备地看了又看，最终决定压一压他的价钱。“公子可不要觉得我不知行情，这条街上卖字的书生，好一些的价格也不过是四文钱二十个字，”她上下打量，“公子看上去是刚入行的，没什么经验，那就勉强算你三文钱吧！”

友人一愣，随即又是“哈哈哈哈哈”一通仰天狂笑。温纶啊温纶，想不到你也有这么一天！求着给人写字也就罢了，偏偏人家还嫌弃你“刚刚入行”、“没有什么经验”！还把价钱压到了三文钱！哈哈哈哈！这件事要是在圈内传开了，少说也能让大家笑个五年十年的！这个小娘子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是不是老天派遣下来专门治温纶的啊！友人狂笑不止，笑得眼泪水都快要飙出来了。年轻公子伸出一巴掌，一把盖住自己友人的胖脸，毫不留情把他撸到自己身后待着。可面对顾白，他却还是面带微笑。“好，那价钱就按照小娘子说的办吧。”

顾白看这个小伙子态度好像还可以，那行，就照顾你生意吧。她说：“那你拿上纸笔，我边说，你边写。”

……妥妥一副命令的口吻。温纶还当真没有被人这么颐指气使过，不过他脾气也好，很快铺开了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