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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文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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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掠过身体,指尖是凉的,脚趾是冰的,风吹是最好的洗礼;风吹是对灵魂的鞭笞。那么如何评价徐志摩?当他隐进苍茫,时光的纹理清晰如昨,那条生命线的尽头,舞动着走不出的怀旧节拍。徐志摩生前是一位颇受争议的诗人,他的思想的驳杂以及个性的凸现,很容易引起不同的评价。茅盾在《徐志摩论》说:“志摩是中国布尔乔亚‘开山’的同时,又是‘末代’的诗人……圆熟的外形,配着淡到几乎没有的内容,而且这淡极了的内容,也不外乎感伤的情绪,——轻烟似的微哀,神秘的、象征的依恋感喟追求,这些都是发展到最后一阶段的、现代布尔乔亚诗人的特色。”

朱自清在《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中说:“他没有闻(一多)氏那样精密,但也没有他那样冷静。他是跳着溅着不舍昼夜的一道生命水。”

徐志摩是性情中人,对于什么事情接受得快,也似流水一样波动。诗人的特质,也许就是火热,激情四溢,没有这样的激情恐怕也写不出来激动人心的诗歌。林徽因这样评价他:“诗人徐志摩的心情是洁净的,头老抬得那么高,胸中老是那么完整的诚挚,臂上老有那么许多不折不挠的勇气。徐志摩一生为着一个愚诚的倾向,把所感受到的复杂的情绪尝味到的生活,放到自己的理想和信仰的锅炉里烧炼成几句悠扬铿锵的语言,来满足他自己本能的艺术的冲动,为着这情感而发生的冲动更是非实际的——或不全是实际的——追求。”

徐志摩在《落叶》中这样说自己的性格:“我的心灵的活动是冲动性的,简直可以说痉挛性的。”

不过也正是这种性格,让他拥有了众多的朋友。陈从周在《记徐志摩》中说:“志摩的国际学术交往也是频繁的。他被选为英国诗社社员,‘笔会’中国分会理事,印度老诗人泰戈尔与他最是忘年之交,还与英国哈代、赖斯基、威尔斯,法国罗曼·罗兰等等,都有交往。”

陆小曼在《泰戈尔在我家作客》中回忆道:“志摩是个对朋友最热情的人,所以他的朋友很多,我家是常常座上客满的,连外国朋友都跟他亲善,如英国的哈代、狄更生、迦耐脱。”

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初,中国还很封闭,中国与世界文化的隔膜由来已久,由于国情、语言等的差异,中国知识分子在世界性的交往中,显得孤独而落寞。徐志摩和外国友人的交往活动,打开了中国知识分子走向的世界大门,尤其是他与外国友人的交往,以充分的认同又不忘借“他山之石以攻玉”的少之又少,在促进东西方的交流上作出的贡献无人能比。徐志摩担任《晨报副刊》编辑后,开辟了《诗镌》专栏,那是他宣扬新诗理论的阵地。他鲜明地提出自己的艺术主张,带领新月派对“新诗三美”进行艺术实践,有力的反拨了早期新诗的散漫倾向。他自己是新月派理论的最忠实的实践者。朱自清曾在《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中说,他努力于“体制的输入与试验”,而且“他尝试的体制最多”。徐志摩带领新月派的锐意“创格”,使得新诗开始成熟地转向对新诗诗艺的探求。他像一股新鲜的风,吹得新诗繁花似锦。受到新月派诗人尤其是徐志摩的启发和影响,诗人们开始把情感的反复吟咏当作了一种诗歌的创作追求。陈梦家在《新月诗选·序言》中说的“主张本质的醇正、技巧的周密和格律的严谨”,就是新月派探求的理论概括。纵观徐志摩的诗歌,几乎每一首都把活泼的情绪纳入一个严谨的结构框架,让有变化的复沓来的诗句,获得音乐美节奏美的效果。如《为要寻一颗明星》《苏苏》《再不见雷峰》《半夜深巷琵琶》等,把爱升华到精神的深处,仿佛魂魄执霞牧云,漫天江南烟雨中,滴落诗句的馥郁花香。再如他的《为要寻一颗明星》,诗歌的格式是单纯的,诗句也是单纯的,但却有丰富的节律变化;有意追求的复沓,大部分相同中微小的变异,造出既繁富又单纯的综合美感。卞之琳在《徐志摩诗重读志感》中说:“尽管徐志摩在身体上、思想上、感情上好动不好静,海内外奔波‘云游’,但是一落到英国的十九世纪浪漫派诗境,他的思想感情发而为诗,就从没有能超出这个笼子。……尽管听说徐志摩也译过美国民主诗人惠特曼的自由体诗,也译过法国象征派先驱波德莱的《死尸》,尽管他还对年轻人讲过未来派,他的诗思、诗艺几乎没有越出过十九世纪英国浪漫派雷池一步。”

为徐志摩赢得最大声誉的诗歌,是他的爱情诗。那是他飞旋的激情,撩开的玫瑰色的收获,在刺叶淌血的季节,握住最后的光羽。艾青在《中国新诗六十年》中说,徐志摩“擅长的是爱情诗”,“他在女性面前显得特别饶舌”。朱自清在《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中指出:“他的情诗,为爱情而咏爱情,不一定是现实生活的表现,只是想象着自己保举自己作情人,如西方诗家一样。”

其实,徐志摩的爱情诗,是抒发单纯信仰的。就像山林中一枚鲜亮的绿叶,一束燃烧的火焰,点燃读者的热烈追求和向往,照亮人生孤旅与生命的苍穹。正如茅盾在《徐志摩论》中所说的:“我以为志摩的许多披着恋爱外衣的诗,不能够把来当作单纯的情诗看的;透过那恋爱的外衣,有他的那个对于人生的单纯信仰。”

胡适在《追忆志摩》中也说:“这个现实世界太复杂了,他的单纯的信仰禁不起这个现实世界的摧毁……”当他单纯的信仰和理想四处碰撞,一触即毁灭。他的吟唱,仍然是乐观的调子,破空而来的声音,抵达了他孤寂的灵魂。陈梦家在《新月诗选·序言》中说:“他的诗,永远是愉快的空气,不曾有一些儿伤感或颓废的调子,他的眼泪也闪耀着欢喜的圆光。这自我解放与空灵的飘忽,安放在他柔丽清爽的诗句中,给人总是那舒快的感悟。好象一只聪明玲珑的鸟,是欢喜,是怨,她唱的皆是美妙的歌。”

朱自清在《新中国文学大系·诗集·导言》中也说:“他是跳着溅着不舍昼夜的一道生命水……他让你觉着世上一切都是活泼的、鲜明的。”

陈西滢评“他的诗,所谓不是平常的欧化,按说就是这个。又说他的诗的音调多近羯鼓饶钹,很少提琴洞箫等抑扬缠绵的风趣,那正是他老在跳着溅着的缘故。”

尽管他的人生之路充满了坎坷,理想的追寻并不如意,生命的欢乐却永远是徐志摩诗歌的主题,他对生活的理想的执着与自信,让他陷入无限的遐想和痴迷,就像一道彩虹,横跨梦与现实。虽然,他有时候不知道风在哪个方向吹,他却执着地骑着一匹拐腿的瞎马向着黑夜里加鞭,幻想那颗明星的照耀。陈梦家说徐志摩的诗是“柔美流丽”的,即使痛苦和死亡的吟诵,也充满了浪漫色彩。可作为激情四溢的诗人,他有时又是颓唐和消极的,理想破灭时他便会有一种无可言状的悲哀和绝望。茅盾在《徐志摩论》中说:“一旦人生的转变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超过了他期待的耐心,于是他的曾经有过的单纯信仰发生动摇,于是他流入于怀疑的颓废了。”

这应该是对于人性最恰当的表达。除了诗歌,徐志摩的散文成就也很突出。林语堂在《新丰折臂翁·跋》中说:“志摩,情才,亦一奇才也,以诗著,更以散文著,吾于白话诗念不下去,独于志摩诗念得下去。其散文尤奇,运句措辞,得力于传奇,而参西洋语句,了无痕迹。”

徐志摩一生出版了三本散文集:《落叶》《巴黎的鳞爪》和《自剖文集》,此外还有《志摩日记》《志摩书信》《眉轩琐语》《西湖记》《泰戈尔来华》等。梁实秋在《谈志摩的散文》中说:“他的文章是跑野马;但是跑得好。志摩的文章本来用不着题目,随他写去,永远有风趣。严格地讲,文章里多生枝节原不是好处,但有时那枝节本身来得妙,读者便会全神贯注在那枝节上,不回到本题上也不要紧,志摩的散文几乎全是小品文的性质,不比是说理的论文,所以他的跑野马的文笔不但不算毛病,转觉得可爱了。”

他说徐志摩散文的妙处,一是“永远保持着一个亲热的态度”;二是“他写起文章来任性”;三是“他的文章永远是用心写的”。杨振声在《与志摩最后的一别》一文里,这样评价徐志摩的散文:“他那‘跑野马’的散文,自己老早就认为比他的诗还好。那用字,有多生动活泼!那颜色真是‘浓得化不开’!那联想的富丽,那生趣的充溢!尤其是他那态度与口吻,有多轻清,多顽皮,多伶俐!而那气力也真足,文章里永看不出懈怠,老那样像云的层涌,春泉的潺溪!他的文章确有它独创的风格,在散文里不能不让他占一席地。”

恐怕世人都知道徐志摩是诗人,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是散文家,不知道他握着笔,思绪却在跑野马,那“浓得化不开”的散文,总体特征和结构特征,早已放射着思想的光芒。那是诗人心灵低沉的波荡,心灵的慰藉和命运的放逐。谁能说这不是散文史上的奇迹?也许,徐志摩的一生是短暂的,但他的诗文在大浪淘沙的历史之河中却是永恒的。当那些鲜明亮烈的日子,一点点地成为旧事,不再回归,留给人们的,便只有怀念了。胡适在《追悼志摩》中说,志摩走后,他们的世界里被他带走了不少云彩。他在朋友之中是一片最可爱的云彩,永远是温暖的颜色,永远是美的花样,永远是可爱。因为他的为人整个是一团同情心,只是一团爱。叶公超说:“他对于任何人,任何事,从未有过绝对的怨恨,甚至于无意中都没有表示过一些嫉妒的神气。”

陈西滢也说:“尤其朋友里缺不了他。他是我们的‘连索’,他是粘着性的,发酵性的。在这七八年中,国内文艺界里起了不少的风波,吵了不少的架,许多很熟的朋友往往弄的不能见面。但我没有听见有人怨恨过志摩。谁也不能抵抗志摩的同情心,谁也不能避开他的粘着性。他才是和事的无穷的同情,他总是朋友中间的‘连索’。他从没有疑心,他从不会妒忌。使这些多疑善妒的人们十分惭愧,又十分羡慕。”

徐志摩娶了陆小曼,他天真地认为,他找到了灵魂之伴侣,他对陆小曼的爱真诚如一,他不是花花公子。为了让陆小曼改掉生活恶习,他在云游欧美期间,给她写了一百多封信,船上写、车上写,苦口婆心,情深意长。却不知道人性的复杂和社会的丑恶,是不能按照他的意愿为转移的。徐志摩在一首题为《生活》的诗中,表达了自己最后的几年生活得非常失败。那不是他个人的失败,那是一个单纯的理想主义者的失败!他对理想主义的追求使他的朋友们感到惭愧。胡适说:“那是他们的信心太小了,从不敢梦想他的梦想。在这诺大的世界中,只有徐志摩有这信心,冒险去追求,经历了许多波折,牺牲了一切平凡的安逸,牺牲了家庭的荣誉和人间的名誉去追求、去试验一个梦想的神圣境界,但他终不免失败的命运。……他的失败是因为他的信仰太单纯了,而这个世界太复杂了。然而,徐志摩在这恐怖的压迫下,从不叫一声投降。胡适认为他从不曾完全绝望,他从不曾绝对地怨恨谁。……他看他替朋友们做事,替团体做事,他总是依旧那么热心和高兴。”

一个人的内心,竟然如此的辽阔!胡适是徐志摩最好的朋友,或许只有他最了解徐志摩。徐志摩对理想的追寻,有着山穷水尽的咏叹和倔强,却也沿着大地的阶梯,起伏,闪烁。他的那颗坚毅的心,以风声,以水响,爱着人世苦寒的路途,爱着不疾不徐的风雨山川,爱着内心理想的邂逅和相爱。他沉静的目光,像清晨日出,瞬间点亮了世界。在他生命中的最后的一年,他多么希望那是他真正复活的机会。“他临走前的几年本想用心血浇灌的花树也许是枯萎了,但他的同情、鼓舞,早又在别的园地里种出了无数的可爱的小花,开出了无数可爱的鲜花。他自己的歌唱曾在一个时期里是消沉了,但他的歌声引起了园地外无数的歌喉,嘹亮的歌,哀怨的歌,美丽的歌。这些都是他的安慰,都使他高兴。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最有希望复活的时代,他丢下众人,独自云游去了。”

胡适解释道。“我是天空一片云。”

飘荡,燃烧,带来了雨和雪的歌声。千树繁华,热烈飘香。正如胡适说的这样,徐志摩这样可爱的人,像一片春光、一团火焰、一腔热情,他投射的影子永远留在他的朋友们的心中,他放出的光亮永远留在人间。徐志摩在白日的火焰里,采摘理想的果实,升腾心灵的温暖,奔流灵魂的河流,浇灌生命的喜悦。其文其人,娇艳馨香。太阳的牧歌穿透了明亮的哨音,摇响火热的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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