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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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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离以为那声称呼会把玉罗刹吓跑, 毕竟他之前总觉得自己不懂。还好已经做出的决定,玉罗刹不会轻易反悔,开始时的小错误无伤大雅, 甚至让他的兴致更高。  让白离惊惧的是, 这位年轻的副教主非常记仇。  他一直戴着那串红玉珠串, 似乎还在恼怒白离当着他的面把手串送给了西门吹雪,竟将它拆成散落的十几颗, 拿来对付白离。  哪怕玉罗刹没有违背承诺,触碰他的耳朵, 白离依然忍耐不住, 无法抑制地哭了出来。  他醒来时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侧躺在身边的玉罗刹。  白离伸手戳了戳玉罗刹的胸肌。  玉罗刹抓住他的手,笑着睁开眼:“醒了。”

白离:“嗯。”

玉罗刹摸摸他的头发,“口渴吗?”

白离点头:“嗯。”

玉罗刹起身倒了杯水:“以后不要再跟玉天宝学了, 你想学说话, 我可以教你,保证比玉天宝教的更好。”

他学的是唇语, 学会之前, 决不能让玉罗刹知道。  白离爬起来,捧着水杯慢慢喝,假装没看到他的话。  玉罗刹笑笑:“是时候给吹雪写信了, 我会在信中告诉他你我的事, 若是他知道了, 必定会很高兴的。”

白离心道,那可未必。  西门吹雪有自己的主意, 虽然娶老婆是你的事, 但是能不能接受新的小妈是他的事。你不提前跟他商量就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不过对玉罗刹来说,就算西门吹雪不高兴,他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写信只是为了通知他,不管小孩怎么想,最终都是要接受的。  -  西门吹雪练完剑,沐浴更衣完毕,管家走过来:“庄主,老爷的家书到了。”

虽说他已经开始识字,毕竟年纪还小,学的时间不长,好些字都不认得,没法自己阅读,但还是伸出手来:“给我吧。”

管家将书信奉上,并未离开,跟在小主人身后,一同进来前堂。  西门吹雪小心地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纸张,逐字看了一遍,渐渐皱起了眉,他以为自己跳过太多陌生的字,导致对句子的理解有偏差,将信纸递给管家:“伯伯,帮我念一下。”

管家先是通篇看了一眼,眼中复现出淡淡的喜意,他不疾不徐地读完,对西门吹雪说道:“恭喜庄主,主人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西门吹雪说:“我要再看一遍。”

管家把信给他,告退离去。  西门吹雪挺直腰背,将信平铺在桌子上,逐字读了好几遍,越看越生气。  他娶了摩呼罗迦!  怎么可以……为什么会这样?  西门吹雪说不清,是因为玉罗刹不打招呼,突然给自己找了一位“继母”而生气,还是因为玉罗刹明知道他喜欢摩呼罗迦,还要把摩呼罗迦从他身边抢走才生气的,总之他现在非常愤怒。  他跳下椅子,跑到书房里,拿出纸笔,给玉罗刹写回信。  不可以成亲!  他不准!  摩呼罗迦的“摩”字怎么写的?“呼”又是哪个字?可恶,为什么他的名字写起来这么难!  -  “吹雪写了回信?拿给我。”

玉罗刹从信使手上拿过信,摆手让他退下,随意地拆开信封,坐在椅子阅读。  信中的字不多,满满透着幼儿的稚气,玉罗刹两眼看完,几乎可以想象到儿子认真写字的模样。  吹雪天生早慧,可也是个三岁的孩子,独自在燕北生活,还是太为难他了。  他在信中反复提起,不希望自己成亲,言辞简单,俨然是个怕失去父亲疼爱,腻在长辈身边委屈撒娇的小孩。  玉罗刹非常理解儿子的恐慌,又写了封信安抚他,同时派人送去了很多玩具、书本,还有足够的钱财,嘱咐亲信照顾好他,他想吃什么用什么,都尽力满足。  他会用实际行动告诉吹雪,自己和摩呼罗迦在一起后,只会多一个人疼爱他,不会把父亲的关爱分走的。  玉罗刹把信件寄出,转头去找白离。  此时距离收复赤虹派和血影门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明教消化掉了吞并的两方势力,白离也将血影门的杀手收复,组成了一支暗杀小队,挑选了一个武学资质不高,但是忠诚还过得去的刺客,跟在自己的身边,充当他的耳舌。  这人叫做道奇森,是个土生土长的西域人,他的头发是棕色的,有一双碧绿的眼眸,被同伴们叫做绿眼。  白离的发色和瞳色都异于常人,这些杀手有一段时间没敢这么称呼他,后来有人不小心喊了出来,见白离没有不高兴,才大胆地像原来那样称呼他。  拥有了自己的亲信后,白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明教的校服图纸发下去,让绿眼统计好教众们的身体数据,找了城内的绣娘下单。  将近两个月过去,绣娘把样品做好,送到了白离这里。  这件衣服是按照玉罗刹的尺寸裁做的,白离拿起来在身上比划,无论是袖子还是裙摆,多出好大一截,腰部也很宽大,胸口更是离谱,若是穿在他身上,上半身就跟没穿似的。  玉罗刹推门进来,一块布料飞过来,蒙住了他的脑袋。  他将衣服扒下来,抖落开,一眼就看出与白离的体型不符:“这是谁的衣服?要拿去修补吗?还好我知道屋里的人是你,若是没有防备,进门就被袭击,怕是已经把这衣服撕碎了。”

白离才不管那么多。  他指着衣服,期待看向玉罗刹:“穿。”

玉罗刹惊讶道:“给我的?”

白离点头。  摩呼罗迦是什么样的人,亲眼见到他之前,玉罗刹就听说过了。  他从未奢想过少年像普通的妻子那样体贴,而且很清楚,他身有残疾,成长的环境非常恶劣,对各方面的认知都可能存在差异,更需要自己的照料。  突然收到情人送出的衣物,玉罗刹心底软的一塌糊涂。  他感动极了,仔细看了下这件衣服,除了前胸、腹部还有右边的臂膀缺少衣料,布料和做工,还有上面的花样纹路,都是非常好的。  白离催促他:“穿。”

玉罗刹摆弄着衣服:“稍等,我看看怎么穿,你去关好门窗。”

白离去把窗户落下,就这么靠在窗边,看着玉罗刹脱衣服。  玉罗刹的年纪比他大个三四岁,身上的伤疤却少很多,看得出来不经常参与实战,但是身上的肌肉轮廓比自己明显好多。  太不公平了。  明明摩呼罗迦才是经常在外面跑的那个,而且爆发力更强,怎么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呢?  玉罗刹换上新衣服,看到白离郁闷的表情,笑着说道:“你吃的太少了。”

是这样吗?  白离对比自己和玉罗刹的食量,发现还真是,他的饭量连玉罗刹的一半都没有。  “这衣服怎么穿?我弄不好,过来帮帮我。”

玉罗刹拿着束带系了半天,都没找准合适的位置。  白离走过去,拿过带子观察了一下,环抱住他的腰,缠绕一圈,系到衣服里侧的位置,拂过衣服上的褶皱,打理地非常平整。  系统给的衣服很修身,完美地展现出来他的身材。肩宽腰细,两条笔直修长,肌肉线条优雅流畅。暗红色的衣袍包裹住他的左臂,右边大臂露出,小臂上套着黑色的皮质护腕,有一种野性的美感。  跟玉罗刹相比,白树就差多了。  白离伸手摸了下男友的胸肌。  玉罗刹道:“衣服很合身,你偷偷测了我的尺寸?”

白离假装没看懂。  玉罗刹牵住他的手:“不错的衣服,只是露在外面的皮肤太多,我有些不习惯,而且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衣服,我想好好收起来,只穿给你一个人看,好吗?”

不想穿出去就直说,找这么多借口。  白离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但还是露出些许笑意,矜持地保持冷脸,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等白离看够了,玉罗刹把衣服换下,细心叠好,放入衣柜中。  绿眼突然推门进来,看到玉罗刹后愣了一下,露出尴尬的神色。  因为教主耳聋,特意准许他不用敲门,直接进来,反正敲了他也听不到。绿眼时常跟在教主身边,出入房间都很随意,没想到这次副教主也在。  “什么事?”

玉罗刹面色不悦。  “外面有个自称是费雪的,想要求见教主。”

白离指指外面,摆手,示意绿眼带费雪过来。  绿眼出去后,玉罗刹语气莫名地说:“他倒是了解你,简单的几个动作,都能看出是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难的?他的答复无非是带费雪进来,或者让他离开,以手势表达出这两个意思很难吗?  白离指着玉罗刹:“你,不行。”

玉罗刹道:“我当然比他更了解你。”

白离:“不行。”

玉罗刹说:“我知道你身上总共有多少条伤口,他知道吗?”

白离:“不、不行。”

玉罗刹看出来了,坏东西这是在故意气他。  他捏住白离的下巴,俯下身浅吻了他一口,柔软的舌头碰在一起,轻轻吸吮,迅速离开,玉罗刹松开他,站直身体:“不准说了。”

白离眨了眨眼睛:“不……”  玉罗刹捂住他的嘴巴:“费雪一会儿就过来,我得给咱们教主留点面子,不要再闹了,好吗?”

白离点头。  玉罗刹松手:“你真的知道‘不行’是什么意思吗?”

前车之鉴摆在那里,系统跟他感官共享,同样不知道他发出了什么声音,在看到玉罗刹口中的字幕前,白离是不能确定的,但是他讲出那个词语,并且产生了字幕,那就可以肯定了。  尽管如此,白离依然迟疑着摇头。  这样以后还能继续装傻,是个很好用的社交技巧,只是适用范围有限,只在副教主这里好用。  玉罗刹满脸无奈:“以后有机会再教你。”

费雪从外面进来,先是向两位教主行礼,得到准许后,开始汇报飞花宫的情况。  “前些日子阳顶天一直在陪着夫人,很少关心外面的事,直到我教统一两派,名声大振,阳顶天才知道这边也有一个明教。我表明身份与他接触,他问了我与明教相关的事情,我知晓的不多,好些都没答出来。看他的意思,是想跟您见一面。”

白离拿起纸笔:【可以,让他定下时间地点。】  “教主。”

玉罗刹伸手盖住纸张,拒绝让他拿给费雪,“不要仗着武功高强,随意将自己置于险地。”

费雪低头,放缓了呼吸,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白离拿起一张新的纸,写:【先让他定时间和地点,我不一定去。】  玉罗刹严肃的神色淡了些:“你是怎么想的?”

【我会向总教求援,让圣子派人过来。明教教徒崇尚圣火,向往光明,阳顶天和波斯那边产生冲突,定是心神动荡,怀疑波斯教义的时候。如果圣子出手,应该能收复阳顶天这一派。】  “这倒是个好方法,只是我仍不放心,我教现在树敌众多,兰斯昔日的亲信逃到各处,难免会回来复仇。若是那边走漏风声,必定会有人伏击,就像上次那样。”

【那就多带些人,我还有一支刺客小队,可以让他们隐匿在暗处。】  “也好。”

玉罗刹松开手,帮白离把纸张递给费雪。  费雪迟疑着说道:“那我直接表明身份,替您转达?”

白离点头。  玉罗刹补充道:“若是你有办法在不表明身份的情况下,与他做下约定,那就更好不过。注意留意飞花宫的动向,务必小心那位阳夫人。”

她是阳顶天的枕边人,又是飞花宫宫主的女儿,可以轻易将阳顶天的行踪告诉飞花宫的人。  费雪道:“属下定尽力而为。”

入夜  白离早早地洗漱完,他将头发散开,爬到床上躺好,切回本体那边。  两个月过去,基地里没有先前那么寒冷了。白离从静室里出来,就着昏暗的烛光,看到前堂摆放了好几个坛子,他过去看了一眼,里面全是白树腌的酱菜。  在旁边的桌子上看到了两套干净的碗碟,有一套使用的痕迹明显,另一套更新一些,猜测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  他拿过筷子,夹了一条酱瓜,放到碟子里,坐在矮榻上慢慢吃掉。  清脆爽口,直接吃微微有些咸,如果拌饭或者就着馒头吃会好一些,跟白离前世从外面买的酱菜味道相差不大,放在古代应该能算是不错的手艺,拿去开店绰绰有余。  吃完后,他从另一个坛子里取了些清水,把碗筷洗干净。  这些水应该是外面的厚雪融化之后的雪水,闻起来有一种很特殊的清冷味道,若是用来泡茶,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小明,现在能开新马甲吗?”

白离坐在矮榻上,神态温和。  【可以是可以,不过您真的要使用新的马甲吗?】  “有什么说法?”

【新马甲是随机创建的,生成的人物性格、过往经历都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正如您现在使用的摩呼罗迦这个身份,最初面临着层层杀机,必须尽心应对。而且新马甲代表着新的任务,同时经营两个马甲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不建议您在统一西域前创建新的马甲。】  白离思考了片刻:“马甲的数量有限制吗?”

【总共可以开三个马甲。】  “所以总共只有三个任务,既然是这样,用哪个身份完成任务区别并不大,更何况我还可以将马甲放入背包中,足以躲避危险,不如试试看。”

就算马甲废掉,等本体武功修炼有成,照样可以去做任务。  光复明教的任务,最大的难点其实是在教义方面,需要好好推敲。  【您真的要开新马甲吗?】  “开。”

熟悉的眩晕感出现,白离意识上升到高空云层中,俯视着下面的基地。  比起刚穿越那会儿,基地真的变了很多,没有那么破败了。  他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断层,等恢复过来,已经进入新的身体中。  白离睁开眼睛,确定本体依然收进来系统背包里,环顾才发现,自己正坐在树梢上,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透出的酒香格外诱人,他禁不住掰开壶嘴,仰头喝了一口。  这酒不好,太过绵柔,若是再烈一些那就更好了。  白离了然,这是马甲本身的想法,就像是摩呼罗迦被人偷袭时,会下意识用尽全力反击的条件反射一样。  他忍不住又灌了口酒,胸口略感憋闷,右手握拳抵在唇边,闷闷地咳嗽了几声。  这个马甲名叫萧夙,自小无父无母,孤身在外流浪。  他曾在疲惫困顿时,靠在街边打盹,被路边的野狗追着咬,也曾在饥寒交迫的雪天中,被苍老的乞丐分享过温热的窝头。  他的一生都是昏暗的,找不出任何美好的记忆。  他的武功是在生死之间领悟的,那时萧夙的心口被人拍了一掌,内力险些震碎他的心脏,但也成了习武的契机。  十几年过去,萧夙的武功已经很高,心口绞痛、胸闷气短的病根也一直伴随着他。  他没有多少求生的意志,可是前面最痛苦的二十几年都已经熬过来了,就这么死掉也很不甘心。  于是萧夙开始酗酒,通过喝醉让自己高兴起来,也期待着可以在酒中醉死。  白离止住咳嗽,塞上壶嘴,从树上跳下来。  系统说:【您的任务是,成为光明顶之主,带领明教在中原武林立足。】  白离慢慢走在阴暗的丛林中,这具身体的嗓音略微沙哑:“光明顶?”

【昆仑山光明顶,现在已经被我们占领啦。只要基地选的好,任务自己会减少。】  白离低笑了一声。  【圣子您真的很幸运,如果我们的基地没有建在光明顶,阳顶天就会把明教设立在这里,到时您的任务就是攻占光明顶,收复他的明教了。现在我们节省了很多事情,您能直接腾出手来,收复阳顶天的明教。】  白离漫不经心地说:“运气是很好。”

人迹罕至的树林,脚下的路崎岖不平,非常难走,没过多久白离就觉得累了。他停下来歇了一会儿,体力恢复后,运起轻功在林间飞舞,尽快适应这具身体。  两个时辰后,白离回到昆仑基地,让本体继续在静室习武,切到摩呼罗迦身上,将背包里的萧夙取出,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因为没有系统挂机,萧夙闭眼站在屋子里,看起来像是在沉思。  白离好奇地观察他。  萧夙的内心沧桑,却出乎意料的年轻。他看起来二十岁左右,他的面部轮廓深邃,容貌瑰丽极了,唇色浅淡,墨蓝锦袍衬得他脸色更为苍白,有一种不近人情的冰冷。  从外貌上看,萧夙更像是哪位武功高强却又身体不好的权贵子弟,半点都看不出在底层挣扎求生留下的痕迹。  除了那颗脆弱的心脏。  【给他系统挂机。】白离说。  面前的萧夙睁开眼睛,眼睛里透着茫然,认出白离后,露出些许笑意,周身气质变得柔和,驱散了那股不好接近的感觉。  同为系统制造的马甲,萧夙虽是浪子,也是明教的人,对马甲之间的身份会有浅显的记忆。  萧夙笑着说:“摩呼罗迦。”

白离点头,把提前写好的纸条塞给他,又取出几锭金子,一并交给了他。  萧夙看完纸条,收下金子:“我知道了。”

说完他推门离去,动作轻巧地翻过墙壁,离开了小院。  外面的守卫都看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他们立刻追过去,那人武功太高,连他的影子都没碰到,只能悻悻而归。  守卫们将这件事上报给了白离,白离什么都没有说,摆手让他们退下。  他们又告诉了玉罗刹。  玉罗刹在玉天宝这里找到了白离。  玉天宝挥挥小手,跟他打招呼:“爹爹好。”

玉罗刹态度和缓:“在玩什么?”

玉天宝举起手上的小玩具:“我在和叔叔比赛,谁的竹蜻蜓飞的更高。”

玉罗刹:“那谁的飞的更高?”

玉天宝说:“我的更高,我赢啦!叔叔输了要学着说两个词,我还没有教会他,叔叔一点都不笨,只是听不到,学起来好慢的,要有耐心。”

白离打开系统翻译,就看到玉天宝在重复这些自己拿来安抚他的话。  经过他的卖惨,跟最初时相比,玉天宝的脾气好了很多,不会动不动就使小性子了。  其实他本来就是个讲道理的小孩,只要用他能明白的语言说服他,就不会撒泼打滚又哭又闹。玉罗刹以前没有耐心跟他交流,照顾他的下人也不尽责,没有培养出小孩的耐心。  玉罗刹看向白离,口中询问玉天宝:“叔叔要学哪两个词?”

玉天宝说:“‘竹’和‘蜻蜓’。”

玉罗刹道:“我和叔叔有话要说,这两个词我会教他,不用你麻烦了,去洗洗手,到屋里去喝点水,练十张大字,明日交给先生。”

玉天宝一下子变得萎靡,怯怯地看了玉罗刹两眼,见他没有改口的意思,失落地洗手去了。  “刚才总教的人来过来?”

玉罗刹问。  白离点头。  “他可有说什么?”

白离摇头。  “来人是谁?你认识吗?”

白离点头,很是生涩地说:“萧夙。”

玉罗刹这是第一次从少年口中听到人名,有些诧异地问:“你跟他很熟吗?”

白离摇头:“不。”

“去书房详谈吧。”

玉罗刹笑着说,“我还答应了天宝,要教你讲话,聊完总教派来的人,正好可以顺便学了。”

来到书房后,玉罗刹备好笔墨,请白离入座。  【他叫萧夙,是明教总部的人,不过不常呆在总部,大部分时间都在到处游历。我只知道这个人,对他了解的不多。他的武功很高,但是身体不好,很喜欢喝酒,尤其爱烈酒。】  玉罗刹对萧夙的私事不感兴趣:“他这次过来,是要代表圣子,与阳顶天交涉?”

白离点头。  玉罗刹问:“都安排好了?还用得着你出面吗?”

【他独自过来的,最好还是派人在身边护卫。你要是想让我去保护他,倒也不是不行。】  “那就不要去了。”

玉罗刹说,“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位神秘的圣子究竟是谁?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白离提笔的动作一顿,悬腕片刻,放下了笔。  玉罗刹问:“不能告诉我吗?还是不想说?”

白离只是本能地在避免本体和马甲产生交集,以免惹出更大的麻烦。看到玉罗刹这样问,他思虑片刻,意识到有些事情早晚要告诉他,现在的隐瞒意义不大,于是改变了主意。  拿起毛笔,写:【他叫白离。】  玉罗刹道:“八卦之中离位为火,明教崇尚火焰和光明,这个名字倒像是为了继承圣子之位特意取的。”

说的什么垃圾话。  明教和拜火教根本就是两回事,只是在武侠小说中混淆了概念,导致现在建立的明教也可以崇拜火焰。他的名字是父母起的,跟明教和拜火教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离问系统:【你选中我当圣子,应该不是因为我的名字吧?】  【当然不是,我考察的是您的性情,与姓名无关。您很在意这一点吗?】  【我可以把光复明教作为目标来实现,但是这不能成为我活着的意义。】  【我不太懂。】系统说。  白离没有为系统解释,也没有和玉罗刹争辩,他低头看着纸上的字,感觉自己的进步好大。  玉罗刹看着他的反应,深觉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摩呼罗迦大概早就和圣子有了联系。  那位圣子不知何时取代了兰斯在他心中的地位,让白发少年甘愿为他驱使。  玉罗刹碰了下白离的手臂,等白离看过来之后,说道:“不聊他了,我来教你讲话吧,保证比天宝教的好。‘竹蜻蜓’这个词太难,而且不常用到,不如跳过它,先学点别的。”

白离写:【学什么?】  玉罗刹从后面环抱住他,左手按住桌面上的纸张,右手包住他执笔的那只手,像教导小朋友那样,带着白离提笔书写:【玉罗刹。】  他拉着白离转过身,面对自己,缓缓说道:“玉罗刹,我的名字。”

白离随手拿过桌上的纸,不解地用食指点了点那个“玉”字。  “这是我加入红衣教之前的名字。”

他自嘲一笑,“我记不清自己原本叫什么了,印象中有人曾喊过我玉儿,我想把它留下来,作为姓氏留下来。”

“玉?”

白离学着他的口型,发出自以为正确的读音,看玉罗刹的表情,应该跟这个字原本的发音差的有点多。  “玉。”

玉罗刹重复了一遍,他笑了起来,“玉天宝,你会念吗?”

“天宝。”

“怎么没有前面那个字?”

“玉天宝。”

“读的不对,还有,不准把‘玉天宝’三个字连起来念。”

玉罗刹颇为不讲道理地说,“你要先学会读我的名字,不然我会吃醋的。”

白离心中一动,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要是没有先学会读“玉天宝”气一气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玉罗刹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是他害你喊我爹爹。”

白离:“……”  玉罗刹的思绪飘远:“再喊一声爹爹吧。”

找死。  白离拿出袖刀,朝他砍了过去。  玉罗刹熟练躲开,旁边的桌子被劈成了两半。  “你别生气,摩呼罗迦。我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可以更为精准地告诉你该怎样发音。”

迎着少年困惑的目光,玉罗刹缓缓上前,低头触碰他的嘴巴,用含混的声音说:“玉罗刹,罗刹。”

白离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了发声时口舌中的变化。  声带的震颤,舌头灵活地出现在口腔的不同位置辅助发音,还有嘴型的改变,任何用力的部位,都被他感知地清清楚楚。  玉罗刹结束了这个吻:“学会了吗?”

白离眨了眨眼睛,异色瞳中带着兴奋的光芒,他像是找到了有趣的游戏,再次吻了上去。  -  转眼到了和阳顶天约定好的时候。  白离切到萧夙那边,因为不放心还没学会唇语的摩呼罗迦,特意把他收回了系统背包里。  萧夙已经在城内居住了三天。  这三天他就像普通的来往客商一样,换上了这边常见的衣服,花钱在客店投宿,只是仍未放下那个酒葫芦,每日都要打上满满的酒。  去约定好的地方会面前,萧夙换上提前准备好的崭新红袍,穿上红色的靴子,用一张洁白的面具遮挡住上半张脸。  白离切过来之后,拿上酒葫芦,退掉房间,即刻骑马出发。  他露在面具外面的半张脸过分优雅,即便唇色浅淡,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依旧有不少路人向他投来视线。如果是在平时,白离肯定要与人交谈一番,阳顶天还在远处的城镇等着自己,不好在此久留。  出城后,一群人马朝着他赶来。  领头的明尊拱手道:“阁下可是萧大人?”

白离回礼:“不敢当,叫我萧夙就好。你就是明尊吧?”

白离不懂这边的西域语言,萧夙同样不懂,玉罗刹派了从中原过来的陆文渊保护他。  陆文渊说:“正是,我名叫陆文渊,萧大人不妨同样直呼我的姓名。”

白离咳嗽两声:“那我就不客气了,文渊兄。”

陆文渊打马与他并肩而行:“萧兄身体不适?”

白离喝酒压了压,心悸的感觉果然减轻许多,他笑着说:“老毛病了,不必管我,缓一会儿就好。”

“沙漠里气候干燥,你刚从中原过来,一时半会儿可能不适应。若是一直难受,最好还是找个大夫开几剂药服下。这里的名医不多,普通大夫还是够用的。”

“文渊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

来到约定好的地点时,白离葫芦里的酒已经下去一半。  他把这个不合时宜的酒葫芦丢给陆文渊,整理好衣袖,迈步进了酒楼里。  陆文渊安排了四个身材遒劲的侍卫在后面跟随,给白离撑足了场面。  阳顶天在二楼看到他,派人过来打探。  “阁下可是明教来的使者?”

白离面带微笑,矜持颔首:“正是。”

“请阁下随我这边来,我们教主正在楼上等您。”

“教主?”

白离说,“我明教现如今只有摩呼罗迦一位教主,再无其他的教主。不过若是阳教主愿意回归本教,自然是可以继续做教主的。”

带路的人不敢多说什么,领着白离来到厢房。  白离入座后,阳顶天让房间里的其他人全部退下,白离也命身后四人出去,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阳顶天道:“时间紧迫,废话我就不再多说。明教起源于波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波斯总教控制着各地的明教,不知你又是出身哪一支?”

白离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我所代表的明教就是正统。”

阳顶天:“哦?”

白离喝掉杯中的酒,微笑说道:“谁的教义是正确的,谁就是正统。波斯明教早已不得民心,辜负了摩尼教主创建明教的初心,他们奉行的乃是邪道,无愧世人辱骂的魔教之名。”

阳顶天沉默片刻:“你的明教有何教义?”

他问的不仅是教义,还有明教的实力。  白离的明教从未在江湖中出现过,最近兴起的明教也是不久前从红衣教转变而来。摩呼罗迦统领的教派,还不足以让阳顶天甘愿俯首称臣,必须拿出相应的实力,才能说服他投靠。  白离的声音带着沙哑,放缓后有一种别样的温和:“我们的教义自然是摩尼教主的初心,建立一个相对而言平等自由,保护弱者不受压迫的环境。”

阳顶天:“只有想法是不够的。”

白离从背包里拿出一枚圣火令牌,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阳顶天攻去。因为二人距离太近,待阳顶天反应过来时,白离已经坐回原位。  一缕头发缓缓飘落在了阳顶天的手边。  他捂着嘴巴咳嗽了一会儿,借机又斟满酒,喝进了嘴里。他缓了缓,声音有些虚弱,听起来倒是柔和不少:“这样的武功,比起你的乾坤大挪移如何?”

阳顶天道:“好功夫。”

“圣子会为你的手下提供庇护,波斯明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敌人。”

白离轻咳两声,“你若是有意,尽可以来昆仑,明教便在那雪山之巅,最是易守难攻之处。”

阳顶天说:“我会考虑的。”

“你没得选。”

白离有些俏皮地朝他眨眼,“哪怕不去昆仑,继续留在飞花宫,用不了多久,同样会被我们的人攻破。明教合而为一,是命中注定的。”

阳顶天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看起来不像是蒙古人,不知是哪家勋贵?”

“勋贵?哈哈哈哈哈!”

白离大笑,笑着笑着就咳了起来,他捂着胸口,“我像勋贵?”

阳顶天道:“你这般容貌气度,举手投足间具是洒脱,若非是金银堆砌娇养而成,怎会有如此贵气?”

“我也觉得奇怪。”

白离止住了笑,唇色更显得苍白,“我不过是个命比较硬的病秧子罢了。我的命贱,若是不小心沾了哪家名门望族的贵气,怕是承受不住,用不了几年被克死了。”

他端起酒杯,这才发现杯子里已经空了,讪讪地放下,“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我不便在此久留,若有机会,昆仑山再见吧。”

阳顶天道:“还不知阁下姓名。”

白离潇洒离去,听到他的话,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再见面时,你自然会知道的。”

从酒楼出来之后,陆文渊本想送白离回明教,白离拒绝了他。  他牵着马,在集市里逛了会儿,对这样的市井氛围适应良好,如果不是语言不通,谁跟他搭话都能聊上几句。  “这匹马能放进背包吗?”

白离低声问道。自从使用过摩呼罗迦的身体,他就格外珍惜可以正常听讲的时刻,若无意外,每次与系统交流,都是直接说出来。  【不能,只有死物,还有和系统有关的生命体才能放进背包。】  “我的本体为什么能放进去?”

【因为您是圣子呀。】  呀你个头,说了跟没说一样。  白离把马卖掉,换了一笔钱,收到系统背包里。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切回本体身上,然后将萧夙拿出来,让他躺在静室。  “马甲在静室修行的效果,跟本体是一样的吗?”

【是一样的。】  “那好,就把他放在这儿吧。”

白离摘掉萧夙脸上的面具,收回背包里,“在静室呆上几年,他的酒瘾应该就能戒掉了吧。”

【……可以试试。】  临走前,白离给白树下达命令,如果阳顶天带人过来,直接让他们进来,不需要当作敌人杀死。  一切都安排妥当,白离盘腿坐好,“切回摩呼罗迦那边吧。”

系统说:【可是,摩呼罗迦在您的背包里。】  白离:“什么?”

【您还没有创建据点,只能进行角色间的意识传送,还有角色和基地的传送。现在摩呼罗迦在您的背包里,您还没有创建西域明教的据点,所以不能传送回去。】  白离:“……那我只能走回去?”

【您还可以骑马。】  “……”  6。  白离再次肯定,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绝对是被系统弄死的。  他把摩呼罗迦的身体拿出来,意识切到他身上。  有内力傍身,尽管穿的衣物很少,白离也不会觉得冷。  他踩着雪慢慢下山,目光眺望远处。  既然已经离开了西域明教,短时间内无法返回,不管怎么说,都避免不了玉罗刹的盘问,为什么不在外面玩一圈再回去呢?  昆仑和沙漠的距离,应该跟去燕北差不多吧?  他到底没敢完全把玉罗刹抛在脑后,来到山脚下的城镇,便找了一个书信代写的铺子,买了书生的纸笔,写下简单的信件,托人寄到玉罗刹那边后,心安理得地去往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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