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就是在这里见到你,你的自行车坏了,又急着去报道,修了半天,却弄得脸很脏。”
顾以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嘴角也露出了笑容。是啊,第一次,季列晨就对她伸出了援手,不但送她回了教师,还返回来把她的自行车修好了,停在了教室门口。一路上,似乎都是两人的回忆,顾以大一就跟季列晨在一起了,三年的时间,他们还没体会到大四必须分手的魔咒,就先各自走上了不同的人生。现在回头看看,除去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剩下的,都是甜蜜的。两人走了很远,直到宿舍楼下,季列晨才有些咳嗽的停了下来,顾以扶着他,坐到的长椅上,抬眼正对着的,就是顾以以前的宿舍楼。顾以忽然笑了。“想起那件事了吗?”
季列晨眸光柔和,眼带笑意。顾以点点头,眼神是怀念而悠远的,季列晨也转眼看着面前的楼层,缓缓说道,“那个时候你跟你爸吵架了,每天都很不开心,我就顺着空调隔层,爬到你们宿舍窗户边上,跟你聊天,逗你开心,不过却被同学撞见,还好我跑的快。”
“但是从此女生宿舍就多了一个偷N衣小偷的传说。”
顾以笑着接话。季列晨很无奈,“我是真的没注意,只是跑的时候,不小心被那件N衣挂到了,我发现的时候,也很惊慌。”
顾以没再说话,只是浅浅的笑着。季列晨笑过之后,却变得落寞了起来,“那个时候,我们多单纯,多快乐,什么都不用想,每天只想着逗你开心就好了,那时候,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顾以嘴角微沉的转头看着他,两人忽然沉默了下来。那个时候,何尝又不是顾以最快乐的时候,可那样的时光,现在看看,却是这么的遥远。就这样沉默了片刻,季列晨却忽然哭了起来。顾以的脸上是慌乱跟吃惊,她跟季列晨在一起三年,不管什么样困难的处境,都没见他哭过,更何况,是如此的哭,哭的软弱,又绝望,哭的像个孩子。顾以心里晦涩难忍,怕他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朝着他伸出手去。顾以的手一把被季列晨拽住,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怀里,季列晨将头,埋在了顾以的脖颈出,她感受到,那温热又马上冰凉下来的眼泪,顺着她的脖子,落到了肩膀上。季列晨呜咽着,“顾以,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离开你……”此时的顾妤找不到任何话来安慰他,却也没有半点的埋怨跟恨意,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很远远的事情了。“在我得知我患上癌症的那一刻,我的天塌了,我还有太多的心愿未了,我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去做……可如今,我不这样想了,我每天让自己活在幻想里,却变的异常的充实快乐。”
顾以的嗓子干涉的可怕,她无法找到声音,只能安静的听着季列晨述说。“我幻想着我们在一起,仍旧什么也没有。我们生活在一套面积很小的两居室里,吃你亲手做的饭,喝你亲手泡的咖啡……直到这一刻,我才彻底的清醒,才明白过来,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季列晨抽噎的厉害,哭到伤心欲绝,只剩下一股股喘息的气息,诉说着他是真的很不舍。“顾以,你还恨我吗?”
季列晨这么问道,顾以伸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像是安慰孩子一样的安慰着他,却也无比真诚的告诉他,“不,我不恨你,从未恨过。”
她没说出口的是,曾经她愤怒过,在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可那种愤怒,消失的也很快,她从未记在过心里,因为她的心,已经被另一个人填的半丝缝隙都没有了,她不恨,是因为不关心。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即使在面对生命已经走到尽头的人,这不是善意的谎言,这只是平静的答案。季列晨不知道有没有懂她言语里没说完的话,只是沉默了很久,才重重的抱住她说。“谢谢你,顾以。”
———晚上十点,季列晨在顾以的陪伴下,安静,又满足的离开了。顾以呆滞的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目光清浅,又没有焦点的看着床上已经只剩下一把骨头的人,脑子里一片混乱。当人跟你说,这人已经活不过明天了,你也许感觉不到什么,可当他真的在你面前闭上眼,永远都不会睁开的时候,那种寂静跟绝望,才能让人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永远不会再见。她回国的时候,就发现了季列晨不对的,可那个时候,她根本没在意,甚至对方想说什么的时候,她也阻止了。但是他说,他很庆幸那个时候自己打断了他,不然,他恐怕会贪恋最后的一点关心,再做出什么让顾以难过的事情来。这样很好,两人互不拖欠,在最后,还能得到顾以的回答,他很满足。闭眼的最后,他问顾以,“如果当初你没有撞到萧景,如果当初我没有跟叶双双睡在一起,你还愿意听我解释,被我挽回吗?”
顾以想了很久,还是摇头,“不会,我不会再跟你在一起。”
她从来都是一个骄傲的人,她可以原谅任何人,却唯独不会原谅叶家姐妹有沾染的东西跟事情,不管是为什么睡在了一起,就是睡了,她不会拖泥带水的去维护一段已经有无法修复裂痕的感情。季列晨摸了摸她的头,一如从前学长对小学妹的关心,他说,“你就是太倔强了,人总要向前看没错,可恋旧,也是一个好习惯,顾以,原谅萧景吧,他是真的爱你,别再像我,错过了不可挽回的人。”
顾以抬手触碰着他不久之前,还碰过的头,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颗颗的砸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身后念着季列晨遗嘱的律师,停了下来,他看着爬在床边的顾以,转身离开了病房。门关上了,却依旧阻隔不了,顾以撕心裂肺的哭声。————深夜十点,萧景接到了温宁的电话,温宁告诉了他,季列晨去世的消息。“真他妈是服气了,我敢说,那孙子死了,肯定把所有资产都留给顾以了,本来想收股票跟顾以斗一斗,可现在?真是搞笑了。”
萧景抬眼看着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还没有覆盖着地面,斑驳的显得有些触目惊心的脏乱。温宁还在那边骂骂咧咧,萧景却直接冷声道,“积点口德吧,温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