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彭城到安阳,走官道是绕经磁县,再从磁县往南,总共九十多里地。而走山路经岳城过去也就六十多里。彭举和栓子不骑马也不坐车,于是选了近路。从村里出来还没走到十里,就看见身后尘土飞扬,是有人骑马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彭举比较警觉,现在是大冬天,这条路也没啥人行走。来人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小心起见,彭举带着栓子离开大路,往山里跑。还是由于路上人少,来人很远就看见了他们,为首的大喝一声:“在乃儿,快追上去。”
随从策马扬鞭飞奔过来。彭举看清了,来人有十多个,肯定是来抓他的,也不用问必定是黄家的人。两人发足狂奔,只要上了山,追兵的马就没用了,这是他们逃出生天的唯一希望。终于在追兵离他们还有一里多地的时候,两人爬上了山坡。等追兵赶到山脚下,他们已经爬的很高了。“下马,李护院你带俩人骑马去岳城等俺们。其余人给我下马追。”
为首的叫胡一刀,是太行山里的悍匪,手里有点功夫。这次,黄家经赵王府引荐高价雇佣了这批悍匪,任务就一个截杀彭举。于是彭举在前面跑,胡一刀带着人在后面追。冬天的山路真不好走,虽说都是拼命跑,但是速度也还快不起来。而比起山中悍匪,彭举他俩速度上有点吃亏。这样在山上跑了三四里地,双方距离逐渐缩小。最后在一个山冈上,彭举他们被追上了。胡一刀接到黄家的要求是最好能抓活的,黄家打算囚禁彭举,继续为他们烧瓷。实在不行才会杀了。彭举看见没办法了,把心一横对栓子道:“拼了,这是个斜坡,咱滚下去。”
说罢,率先往山坡下滚去,栓子也学样抱着脑袋,滚了下去。“妈的,还真敢拼。老六用箭射他们。”
胡一刀吼道。队伍里只有一人拿着弓箭,他弯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栓子的肩膀。之所以先射栓子,也是为了校准一下准头,第二箭就瞄准彭举的后心。嘣的一声,箭矢离弦直奔彭举后心去。突然,叮的一声,箭矢好像被什么打了一下,改变了方向。胡一刀和老六正在狐疑的时候,一支箭射来,把胡一刀身旁的一个手下射倒了。“不好,有射箭高手,兄弟们快藏起来。”
懂射术的老六大声喊道,同时找了块大石头做掩体。胡一刀也是第一时间躲了过来,“妈的,哪来的射术高手。”
“大哥,从俺箭偏的方向看,应该在俺们右边那片树林里。”
老六回答道。“当家的,俺们还追不追。”
一个手下问。“追你妈个头,你露头就会被射。”
老六骂道。“老六,用你的快箭术,朝那个树林,射三五箭。老三、老五,你们带人从两边冲下去,看准下面的大石头,冲到那里躲起来。”
胡一刀布置道。“中!大哥!”
老三、老五齐声答应。老六调整片刻,抽出五支箭,先把两支搭上弦,然后估算大概的距离,在岩石后面来了个抛射,估计箭快射到了,便猛地站起来,瞅着树林连发三箭。与此同时,老三老五带着手下,猛冲出去。等这一切都完成了,众山贼发现,啥都没有发生。“估计跑了。”
老六道。再说,彭举和中箭后的栓子,滚下山坡来到一片林子边缘,突然看见一个持弓的青年对他们道:“快跟俺走。”
于是,彭举二人也来不及细想,直接跟着那人跑。三人在树林里左绕右绕,来到一条河边。河水已经结冰,冰上一个四十多岁中年人在挖冰洞钓鱼。“爹,有人被胡一刀带人追杀。”
那中年人连忙收起鱼竿和鱼篓,道:“快走!”
四个人穿过了冰封的河面,进入对岸的树林,接着沿着山坡往上爬,又穿过几道山隙,翻过几个山冈,最后到了山坳里的一个小山村。整个山村就四五户人家,中年人带着彭举他们进了自己的院子。“继鹏他娘,快烧点热水。”
中年人边说边打开柜子,拿出一个篮子。篮子里有剪刀、小刀,还有几个瓷瓶。年轻人放下手里的弓箭和两只兔子,点了油灯,让栓子坐在桌旁,用剪子剪开他的衣服,露出插着箭头的伤口。中年人拿起小刀,在油灯的火焰上烧了一会儿,又拿了块布巾,让栓子咬住。“忍着点。”
中年人道。“没事,俺烧窑的,经常被烫的。”
栓子挺硬气的回答。中年人赞许的点点头,开始用小刀割开栓子的皮肉。这时,一位大婶也端着一盆热水和几片白布走进屋子。中年大叔麻利的用镊子夹出箭头,用白布沾了热水擦掉了伤口的血迹,年轻人已经拔掉了一个瓷瓶的塞子,中年人接过瓷瓶把药粉倒在伤口上,再用白布包好,最后系上几圈布绳。“行了,没伤到筋骨,两三天就好了。”
中年人边收拾器具边说。彭举一抱拳,道:“感谢恩公搭救!”
“举手之劳。你们怎么惹上胡一刀了?”
中年人问。“谁是胡一刀?”
彭举疑惑道。“你们连追杀你们的人都不知道?”
年轻人奇怪道。“俺们是彭城的窑工,得罪了武安的黄家,应该是黄家让他们来截杀俺们的。”
彭举道。随后又补充道:“俺叫彭举,他叫彭栓子。”
“彭举?好名字,看样子俺们有缘分。”
中年人哈哈大笑。“缘份?”
彭举疑惑了。“这里出山有一大片平地叫岳城,俺们这里都是岳武穆的后人。俺叫岳连山,俺儿子叫岳继鹏。你叫彭举,不就是岳鹏举的音么。”
“俺爷爷给俺起名,就是敬仰岳元帅的意思。”
“你们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岳连山问。“这倒不是,黄家逼死了俺们工友,俺们是去安阳告御状。”
“御状?你指皇帝派来安阳查劫案的那个锦衣卫百户?”
“应该是。听说,已经查到赵王府头上了。”
“俺们也听说了,之前俺们这儿往西南百多里的山里,就为劫案的事打起来了,最后官兵进山剿匪。”
岳继鹏道。“继鹏,你怎么会认识胡一刀的?”
彭举好奇的问。“哎!这胡一刀原本和俺们都住在岳城,这小子还跟着俺爹习过武技,也算是俺的师兄弟吧。”
岳连山叹了口气道。“这胡一刀原名叫胡连江,是个争勇斗狠的脾性,俺爷爷劝了他很久,就是改不了。后来,爷爷就不认这个弟子了,胡连江也怀恨在心。最后,赵王府招募武士,他就去了。再后来,不知为什么跑到太行山当了土匪。”
岳继鹏替他爹补充了。“彭举啊,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岳连山问。“俺也不好意思叨扰,问题是俺这兄弟受伤了,行动不便,有点为难。”
“这点小事,就在俺家修养几日,便可行走。”
岳连山道。“那麻烦老哥了,俺这就去安阳。”
彭举说着又向岳连山行了一礼。“不用那么客气,现在天色已晚,山路也不好走,明儿个一早,俺让继鹏送你到岳城。”
“老哥,俺怕万一胡一刀寻到这里,会连累你们。”
“怕个球,他敢!”
岳连山气愤道。再说,胡一刀一伙见没有弓箭后,继续追了下来,追到河边,看见河上有洞窟,也知道是有人凿冰钓鱼。估计就是钓鱼人和他的同伴把彭举救走了,而接下来的踪迹就不好找了。老六道:“大哥,这救人之人应该是山里的猎户。而猎户冬天不会跑太远,约莫也就方圆二三十里,俺们要么找找。”
“二三十里地也不小了,俺们才十几个人。要么这样,俺寻思这猎户的村子应该不会离岳城太远,俺们就朝着岳城方向寻过去。万一寻不到,就在岳城过夜。俺估摸着彭举那小子,明儿也会打岳城过。”
胡一刀分析道。于是一行人在山里朝着岳城方向行进。天已经黑了下来,这伙人走到一个高岗上,老六站在高处四下瞭望,突然发现远处山里有灯火。“大哥,前面有村子。俺们估计到不了岳城了,就在那个村子过夜,运气好说不定姓彭的那小子也在那个村子了。”
“中!就去那个村子。”
胡一刀大手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