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闻着这屋子里的一缕幽香,若不是见着屋子里摆设整齐,还真觉得此间有个女子来过……他恋恋不舍地从榻上起了来,知道了这里定是一家客栈,他穿戴完毕,到了客栈的前台,见此处竟无一个客人投宿,客栈里是分外的安静,心中自是觉得奇怪,便问着一个守夜值班的小二,笑道:“小二,你可知,昨儿个夜里,是谁将我从那酒楼,给挪了这里来的?”
小二先前已被主家告知不能胡言乱语,不能泄露了包栈之人的身份。因此小二便含糊笑道:“这位客官,您可醒了啊!其实小的也不知,反正左不过是您的朋友呗!可见啊您这位朋友,对您是非常的上心啊!这一整晚将这客栈包了下来,可是费不少银子呢?”
小二毕竟年轻,还是将最后一句话给说了出来。司马光听了,心里自是大为诧异。他连忙问道:“小二,那么你可知,这个人是谁?”
小二听了,连忙摇头道:“客官,这个小的可不知!”
司马光不死心,又问道:“那么你们掌柜的可在哪里?”
小二想起了掌柜的交代过的话,便支支吾吾说道:“这个……这个小的也是不知啊,既然客官已经安然无恙地醒了来,那么便就回去吧!客官不要问得过于细致,反正一概小的我是不知啊!客官请莫要难为我才是……”司马光听了,心知,一定是自己的这个朋友,对这店家好生地交代嘱咐过了,自己就算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想着,不如还是回去吧,这件事儿,自己以后再慢慢查访。其实他心中最纠结的并不是何人将他送到了客栈内,而是……自己在昨个夜晚,究竟这房间里,有没有一名女子来过?想到此,他的心,便觉得失落怅然起来,他慢慢踱出了客栈,看着客栈内外满树的雪白梨花,心中忽地有所感,他不禁吟起了老师欧阳修的小词:“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晨离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一径说着,一径走到了汴京大街之上。到了街上,好些认识司马宰相的平民百姓,纷纷上前向司马光问好,司马光在一一回过礼之后,心中却更加愧疚不安起来。他惶惶不安地回到了自己在汴京的那个小院子,良伯开了门,见是主人,笑问道:“君实宰相昨儿个夜里,可是到哪里去了?我们几个见大人您一夜没有回来,心中可是惦念呢?”
司马光在小时,已经立誓,终生不做说谎之人,听了他的话,还是诚实说道:“良伯,昨天我喝醉了,是一个朋友将我送到了客栈,就在那里歇息了一夜!”
良伯听了,赶紧将司马光给扶回去,口中絮絮叨叨起来,说道:“我的宰相大人,这还是您头一回喝醉了酒呢,嗯嗯……这事儿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可是不好!有损您的清誉啊!”
说着,赶紧关上了院门。回到宫里的高容容,心中也是颇不平静,她回到自己所在的玉清宫中,洗漱一番后,坐在镜子边,默默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她命宫人们格都退在外间侍候。她看着这铜镜中的自己,不过也才二十三四的年纪,若是在现代,还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正是大好青春华年,可是在这千年之前的大宋,她已然是一个妇人了,还是一个九岁男童名义上孀居的娘。她只是一个寡妇,尽管她是这大宋尊贵无比的太后。似乎穿越到了她这样一个地位,该领略的都领略了,心中也该是无憾了才对!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口却是隐隐地发疼?她知道自己的弱点,便是自己的感情,昨夜,她已然将自己给了司马光了。而且,她也不希望他知道。她的对于愧疚他的心,该是减轻些才是啊,可为什么,经历了昨夜,她的心反而更是缱绻不安了呢?她在挂念他,他是否从客栈回到了他那小院子去?他是否心中会起疑,昨夜究竟有没有一个女子来过……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由牵起一丝苦笑。她拿起一把象牙梳,开始理起自己的一头青丝来。她还记得,昨夜里,司马光那柔和的手,将她拉进怀里,将手指伸进她的长发里,一遍一遍地摩挲着,口中低沉地唤道:“容容,容容……是你么,是你在我身边么……怎么我觉得,这屋子里的幽香,竟来自你身上一样……”当时的她,听了他这话,并不说话,只是将头温柔地靠在他的怀中,任他肆意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她记得,司马光抱着她的时候,身躯还是不禁在颤抖……她在巅峰过后,还是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君实,我很高兴你……并不是柳下惠……”说完就在她怀中,沉沉睡去……想到此,高容容不禁深深叹了口气,她将象牙梳放在镜台上,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得感谢这原身给了她一副好的形貌,镜中的她,乌发百肤,星眼璀璨,长眉入鬓,观之已是风华绝代。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高容容啊高容容,就冲你自己已经穿越成美女了,也该笑上一笑啊!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哪能事事如意呢?虽然你的感情跌宕了些,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命运,是不是?莫如就接受了?兴许,只要心中抱着一丝期望和信念,你和他,始终是能相聚的,是不是?她的心思百转千回,只是对着镜中的自己,痴痴地出神。继而,才慢慢地给自己随意梳了一个发髻。梳完头后,她才恹恹地站起身来,喝了一口温热的茶,就听得外间帘拢作响,一个宫女在外间回道:“太后,太皇太后来了!”
高容容听了,心中不免一惊,这个时候,曹后一般不是在她宫里用膳的吗?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难道……高容容掩饰住了心里的不安。但听得外间已是有人影响动,她忙忙走到了外间,但见曹后已是拄着拐杖,并了几个女官,朝她这里而来了。高容容忙走上前,对着曹后一行,说道:“见过母后!”
曹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低声叫几个女官先退下,将高容容宫里的一些近身侍女,也都命一并退下,方对着眼前的高容容道:“容容,你的胆子还是如你小时一样,总是太过胆大了……你给哀家跪下……”曹后的话,陡然地加重起来。高容容听了,只得弯下身子屈膝。高容容低了头,问道:“不知孩儿做错了什么事?是以母后是这这样的生气!”
曹后听了,瞥了她一眼,拄着拐杖在一旁的案几上坐下,她悠悠说道:“容容,你不要将我这个老太婆,当作傻子!你无论做什么事儿,始终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去!常言说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哀家且问问你,昨儿个夜里,你是到了哪里去了?”
高容容听了,心中哀叹,看来,曹后已经似猜到了一样了。可是,她宁愿自己顶着,也不愿意将司马光给掺合进来!于是她平静说道:“回母后,昨夜我就是宿在玉清宫里的!我是宫里的太后,又怎会胡乱躺在宫外里呢?看来,母后是始终不信任我了?既然母后不相信我,那么母后倒是说说,昨儿个夜里,我竟是去了哪里了?”
曹后听了她这话,却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在心中仔细掂量,决意还是不说出的为好,只是为了大宋的面子,为了小仲针的面子,还是要狠狠警告一下高容容为好,这样的事情,若是多了,只怕就会传出一些风声了!想到前几年,她奉了她的命,去了那京口,去瞧那王安石,可不就在那里传出了绯闻!她听了,当然是替她忧心,是以在这汴京,还是她在后头悄悄善后,将这些捕风捉影之事给灭了!她是知道司马光和高容容有些瓜葛的,她顾忌着皇家的颜面,可是不能再让这绯闻四起了!因此,曹后只是说道:“容容,哀家只想听真话!不过,你没有做过的事情,哀家当然不会想你承认!你始终是皇上的娘,哀家始终是要给你几分面子的!”
高容容听了这话,心中羞愤,她苦笑道:“母后!我想有些事,母后你也是知道的!当日我是怎么被母后胁迫进宫的……又是怎么到了那东宫的……一切前因后果,母后心中始终是知晓的……我想,若是时光能够重来,我高容容是万万不会答应了母后您的!因为,这关系到我整个一生的幸福!我进了宫!可是我整个的一生,也就此没了!母后,我也是人,你以为我的心里就不痛苦么?我每每想来,心中都如万箭穿心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