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一个伙计跑了出来，看到一身泥泞的夜子清，脸直接就拉了下来。“叫花子给你两个馒头，快到一边去，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伙计捏着鼻子走了过来，塞给夜子清两个馒头，让他赶紧离开。夜子清点点头，蹲在客栈的门旁，良久未动。客栈上，太初和百益喝了一口茶水，默默的看着夜子清。“先生，我们不去找他吗？”

百益忍不住问道。这夜子清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就这么放任不管着实有些于心不忍。太初摇摇头“他还没想清楚，所以没有上来。”

“唉，也不知道这一次出去他都遇到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百益叹道。往这门口一坐，那就是三年的时间。三个春夏秋冬，夜子清一步都没挪动，仿佛一座石像一样，静静的矗立在客栈的门口，除了偶尔吃两口干巴的馒头，什么都没有做。店里的伙计都对于夜子清见怪不怪，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夜子清弄点好的饭菜，和他发发牢骚。冬天的时候，店里的伙计还会给夜子清拿几个饺子。在一个冬天的清晨，太初坐在二楼喝茶，百益则是坐在那里嗑瓜子。今天有一个说书先生从其他城里游历到了客栈，于是就搭了个台子，赚点过冬的银两，也好让两个徒弟吃点好的。“咳咳，感谢各位的捧场啊，那接下来，我就给老少爷们说说我在落雪城外的树林里看到的奇景。”

“说是那落雪城啊，一年四季都是大雪纷飞，到处都是雪花，很多的书生才子都会到落雪城去看看，然后留下诗文，当时老头子我带着两个小徒弟从那边过，你们猜怎么着？我们遇到了很诡异的东西。”

“话说那天没下雪，当时我们路过的时候，却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脚印，起初我们遇见野兽了，正打算听天由命的时候，路过了一个山洞，没多想我们就钻进山洞里去了，往里面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许多人的骨头，走到了尽头，那个景象让我们现在都害怕。”

老人说到这里，话语顿住，有看客就不满了，扔出一把铜板。“别卖关子了，快说，少不了赏钱。”

“好嘞好嘞，谢谢看官老爷，那小老儿就不卖关子了，继续给大家讲，山洞的尽头，是一群人，我都没想过居然有人能吃的那么胖，一个个脑满肠肥膀大腰圆的，胖的都走不动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讶。老人叹了口气道“我问他们为什么在这里，他们也不回答我，眼睛胖的都快睁不开了，就在这时，一头十米多长的黑色大蟒从洞口钻了进来，我们师徒几人吓得人都瘫了，明明是冬天，那大蛇却爬的飞快，身子少说也有水缸那么粗，大嘴一口就能把一个人吞下去。”

台下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老人继续道“奇怪的是，那条大蟒并没有吃我们，而是口吐人言，它说，你们是怎么到这来的，放心好了，我不缺食物，你们可以走了。”

“说真的，当时小老儿吓得腿都软了，哪还敢逃，就眼睁睁的看着大蟒进洞里，尾巴上还卷着一头山猪，你们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众人咽了口唾沫，都摇摇头。老人心有余悸的擦了把汗，深深的叹了口气“那条大蟒居然把山猪烤了，然后喂给那些吃成肥猪的人吃，喂饱了几个以后，大蟒挑了个人一口吃了下去。”

话音落下，举座皆惊。就连店里的小二都被惊到了，这大蟒居然会把人圈起来，当牲口一样圈养起来，养肥了再吃。门口的夜子清忽然动了动，一双闭上许久的眼睛缓缓睁开，眼中带着无穷的迷茫。“人族......”人吃兽，将兽圈养起来当牲口，需要的时候杀一头。兽吃人，圈养后屠杀。可是与野兽相比，人族太过弱小，如何能与它们相比。并非人族驱赶群兽，而是群兽离开了人族，反而将人族封闭在城池中，人族的城池被群兽环绕，被神魔包围，远离者将会面临死亡。为什么......人族不应该是这样的......夜子清缓缓站起来，眼角流下清泪。“人族，应该是自由的。”

刹那间情况一声霹雳，滚滚雷霆在天空炸响，仿佛苍天在发出怒吼一般，惊雷滔天，狂风大作。暴雨在电闪雷鸣间疯狂坠落，无数的雨滴洗去夜子清身上的污泥，夜子清的双眸中两道精芒闪烁，迷茫的眼神越发的坚定。身有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夜子清在这一刻感觉到一切都变得格外轻松，仿佛自己可以看到一切，变得无所不能，一步迈出，步入天空，踏空而行。一念入先天，自此不再是凡间生灵。百益坐在房间里，不由得感慨道“子清立下的命，是不是太大了点。”

“哈哈哈，不大，也不小。”

太初笑道。夜子清怀中的种子仿佛被感染了一般，莹白的壁垒上裂开一道缝隙，一只眼睛悄然睁开。“这就是先天么。”

夜子清握了握拳头，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天地间的灵力。那种无处不在，充斥在天地间的灵力，呼吸就能感受到的澎湃力量，就像是天地间最为深邃而广博的力量。一念通达入后天，意念立命入先天。即便是在狂风暴雨之间，夜子清的身上也不沾一点的雨水，甚至还可以随手捏出一朵火焰，这便是先天和后天的区别，所谓先天，便是能够驾驭天地灵力，灵魂觉醒，神识觉醒，洞察万物。可是夜子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喜悦，反而感到格外的沉重。客栈里的人都惊了，看着站在天空中的夜子清，雷霆在他的身后炸响，将夜子清衬托的宛如仙神。店小二张大嘴，他是真想不到门口的臭叫花子居然还是个大修士！太初淡笑，吩咐道“百益，结一下账，我们该走了。”

“是，先生。”

百益下楼将房钱全部结清，转而飞入天空，站在夜子清的面前笑道“恭喜踏入先天。”

夜子清点点头，淡然笑道“没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想通了。”

所立之命，为自由。人族当不受万族拘束，可以自由的行走在这洪荒的各处，山川大泽，沟壑低谷，无处不可去。人族当不受寿命拘束，与天地间的所有种族一样，可以长生不死，永恒不衰。人族当不受思想拘束，应当说自己想说，做自己想做。尊我人道者，当无拘无束！这是我夜子清所立下的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而继绝学！为万世而开太平！张载先生，这横渠四句，我夜子清可许得！可应得！太初踏空而起，挥袖散去雨云，带着百益和夜子清离开了这座小镇。这件事被那位说书先生记下，后记于《东荒杂谈》：俄而一人踏空，天骤降大雨，电闪雷鸣，雷霆大作，踏空之人得道，其朋贺喜，忽而一白衣生挥袖散云，携二人远去，翁言，怕是跳出三界外矣。三人来到了一座大山的山巅上，太初坐在巨石上，朝着夜子清微微点头。“子清，我要离开了。”

“先生要去往何方？”

太初笑道“回中原的帝城，你且在外历练便是，十年后到帝城来，有事相商。”

夜子清抱拳点头道“好。”

百益拍了拍夜子清的肩膀“子清你好好历练，我也随先生回去了，如今你已经达到先天，也算是高手了。”

“多谢太初先生和百益哥，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还是那般的浑浑噩噩吧。”

夜子清衷心的朝着两人一拜。太初和百益欣然受了这一礼，朝着夜子清点点头，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山巅上。他们离开后，夜子清感觉胸口有些痒，拿出来一看，顿时颇为惊讶。......数天后，太初和百益就回到了中原，距离对于他们而言，并没有那么的遥远。很快两人就回到了帝城，这座数千年不倒的帝城依然是那般的辉煌，这一去他们也去了快三十年，如今回来再看着帝城，一切还是没什么变化。推开小院的门，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偷懒的黄帝陛下。原本孔武的黄帝此时已然白发斑驳，本来该万古不变的容颜也攀上了几点老年斑，体内的灵力已然如火山般澎湃，可是，却已经不再那般的凶猛，开始变得温和起来。黄帝老了，本来该万古不灭的天帝，老的就是这么的突然。老的这么的理所应当。见到太初开门，黄帝咧嘴一笑，起身拜道“太初先生回来了，姬云拜见太初先生，这一路可还好吗？”

太初淡笑“这一路还好，姬云，你可还好。”

黄帝听后仰天大笑，眼中还是曾经那般醇厚“姬云还好，先生回来，姬云倒是也放心，生怕见不到先生最后一面。”

一旁的百益听后眼睛一酸，上天真的，太不公了，对黄帝陛下太过苛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