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天这样了,每晚都睡不好觉,想趁白天休息休息,却容易被一点儿响声惊醒。“小姐。”
梓云走进房间,“乐舞苑的乐伎都来见你了,说是要祝贺什么的。”
素浅歌嘴巴动了动,看了她一眼,轻轻颔首。六名女子笑着走进来,一齐拜道:“给王妃请安!”
声音淹没了小筑后面的鸟叫声,素浅歌不觉皱了皱眉。“祝贺素姑娘从侧妃升到正妃,奴婢们都是来祝贺的。”
单独开口的女子,一身粉色百褶裙,面容清丽,双瞳剪水,看着素浅歌。素浅歌看向她,颔首,没有说话,右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垂下眼睑。“小姐,要不要休息休息?”
梓云关切地走到素浅歌身边,素浅歌还没开口,就听外面的敏桃喊道:“参见王爷!”
乐伎一同转过头去,白亦辰风尘仆仆走进小筑,看到一脸疲惫的素浅歌,再看向都笑得像朵花的乐伎,不禁蹙眉:“谁让你们随意跑出来的?随意出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来烦王妃,没看到王妃很累吗?”
他看向门外的敏桃:“敏桃,你把她们带回乐舞苑!”
“是。”
敏桃赶紧进屋将那群乐伎赶到乐舞苑。乐伎们念念不舍地回头看了眼小筑内,才满不情愿地跟着敏桃走,其中那个穿着粉色百褶裙的女子,看了白亦辰一眼,微微一笑。来日方长,她不急于这一时。“王爷,你回来了啊......”素浅歌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闭了闭眼睛,感到非常疲惫。“你怎么搞的,听说你最近都没怎么睡好觉。”
白亦辰抱起素浅歌,“乖乖地去休息,累就不要死撑着。”
梓云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掩上门。白亦辰将素浅歌放到床上,准备给她盖上被子,却被她抓住了手臂,她看着他,疲惫的双眸中流光闪烁,“我睡不着......”他坐到床边,搂过她,“没关系,我就在旁边,你放心的睡。”
她只觉得心中一暖,可一想到司滟的事,心里又凉了半截,“司滟的死......是因为我。”
“谁说的,她自己寻短见,不是你把她从悬崖上推下去的,所以与你没关系,你不要多想。”
他把她抱进怀里,用手遮住她的眼睛,“闭上眼睛睡觉,什么都不要想。”
“可是,真的是因为我。要不是因为我的出现,她现在也不会这样,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啊......”她身子微微发抖,闭着双眼,拽紧白亦辰的衣服,“我每晚睡觉都睡不安宁,老是想起她说的话,想起她的样子,我分明不愿去想,那些却都从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了。”
“不用担心,我的事已经忙完了,这次回来,在府里好好陪你,你要安心休息。”
白亦辰扶着她的肩,让她睡到床上,为她掖好被子。是夜。素浅歌发现自己站在从小筑通往书房的必经之路上,周围非常安静,一个人也没有,突然,司滟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她跪在自己面前,拉着自己的衣服,哭得梨花带雨,嘴里说着:“素浅歌,你让王爷别休我好不好,我可以什么都不和你争,我愿意每日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会再找你麻烦,只求你让王爷留下我啊......”她哭得非常伤心,身子时不时地抖动。素浅歌突然觉得她此时非常无助,可转念一想,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在自己房间里睡觉吗?难道这是梦?记得自己在这件事真实发生的时候都没有觉得司滟如此无助。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画面陡然转变。素浅歌站在司滟的房间里,司滟一身素衣,身子单薄,脸色苍白,淡淡地笑着,喝了口茶。素浅歌握紧双拳,心里一惊,这是她最后见司滟时的场景。她转身想逃出梦境,只听身后司滟淡淡地说到:“素浅歌,其实,你比我更可悲。”
她转过头看去,只见眼前是大片树林,突然下起了雨,四周起了薄雾。“素浅歌。”
司滟的声音响起,素浅歌转过身,看见身后不远处就是悬崖,司滟面对着她,脚边躺着一只玉簪,玉簪旁“永别”二字异常清晰。“素浅歌,祝贺你成为正妃,永别了!”
她说完对素浅歌惨然一笑,转身跳下了悬崖。素浅歌心里狠狠一震,吓得睁大了眼,“司滟!”
她往崖边跑去,踩到崖边的石头,石子滚落,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山间回荡,雨水打在身上,浑身都湿透了,根本就不像是梦境,她急忙地跑到崖边,导致她一下子止不住,背后一阵凉风吹来,她身子直直地向悬崖载去,一下子惊叫出声:“啊!”
“啊!”
素浅歌猛地睁开眼,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窗外风声呼呼。她瑟瑟发抖,颤抖着手抚上额头,发现全是汗,发丝贴在了脸上,背后也是黏黏的,衣衫沾着汗水贴在身上,感觉非常不舒服。身旁的人闻声撑起身子,“浅歌?”
他伸手去碰素浅歌,只见她倏地一躲,呼吸都重了几分。“浅歌,是我。”
白亦辰轻轻唤道,抓住她的手,发现全是汗,她渐渐适应黑暗,眼睛能看得到白亦辰的轮廓。她伸手抚上白亦辰的脸,颤抖不已,“我......梦到司滟了,梦到了她求我让你别休她的场景,梦到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在梦中亲眼看到她跳下悬崖,我跑过去看,差点摔了下去......”“别担心,我抱着你,你继续睡。”
白亦辰看着她这样子,听出她语气中的恐惧,不禁心疼。便不顾她浑身是汗,紧紧地抱住她,躺到床上,盖上被子,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继续睡觉,要是害怕就叫我。”
他想,也许现在的素浅歌,才是他认识她以来最真实的素浅歌,会害怕会恐惧,不像平常一直一副淡淡的表情,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就算有什么话也都搁在心里。清晨,白亦辰起床上早朝,素浅歌也随之醒来。梓云被白亦辰叫醒,打着哈欠去厨房让人送水热来让素浅歌沐浴。素浅歌躺在浴桶里,闭着眼睛,仰着头。梓云将衣服搭在屏风上,看素浅歌闭着眼,出声道:“小姐,你可不要又睡着了,上次庆幸没有生病,万一这次不小心水又凉了怎么办,小姐,你要注意才是。”
她缓缓挣开眼,“我又不是弱不禁风,梓云你最近越来越啰嗦了。”
“你竟然闲我啰嗦?!小姐,是你自己太不会照顾自己了,我知道你不是弱不禁风,但你也不是铁打的啊。”
“好了,我知道,没你的事了,你出去玩吧,我待会自己穿衣,不用担心,我不会再睡着了,泡会儿就起身。”
“你可千万要记得不要睡着了啊。”
梓云走之前再三强调,才走出房门。半柱香后,躺在浴桶里的素浅歌最后将桶中已经变温的水倒进浴桶,不一会儿,她睁开眼,起身穿上白色纱裙,出房门。她到隔壁梓云的房间里看了看,无人。小筑静悄悄的,她穿过回廊,在路上拉住一个丫鬟,问:“王爷呢?”
丫鬟立刻低着头恭敬地回答:“回王妃的话,王爷还未下早朝呢。”
“那你看见墨管家没?”
“墨管家现在在账房和账房先生一起看账本。”
“好了,你走吧。”
“是。”
丫鬟微微低着头踩着小碎步离开。素浅歌向王府大门走去。“参见王妃!”
守门的小厮看见素浅歌出现,立刻行礼。素浅歌摆了摆手,“起身吧,不必多礼。”
她看也没看两名小厮一眼,往大门外面走去,两名小厮一声不吭地看着她走远。她如今贵为王妃,别说拦她,就算是问她去哪儿也不敢问了。不过墨管家会不会,就不清楚了。离王府有一段距离后,素浅歌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人跟上,于是放慢了脚步,继续往前走,她去的方向,正是丞相府。她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是因为,众人都知道白亦辰是因为她而休了司滟的,而司丞相又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千刀万怪,让她去丞相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素浅歌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才偷偷地去。这些天来她一直睡不安稳,想想是该去丞相府的给司滟的令牌上上香烧烧纸钱了。天气有些阴沉。素浅歌的脚步停在丞相府的门外。丞相府大门紧闭,外面依旧挂着白纸灯笼,门外的人都低着头,一身素缟。这头七都早过了,丞相府的人还是如此衣着,看来司丞相真的是痛心疾首,久久沉浸在悲痛之中。她刚想上前开口说话,就见丞相府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先出来的是一身朝服的司丞相,他双眼发红,一脸悲戚的神情,身后的丫鬟小厮,还有侍妾也在。听说司丞相告假了一段时间未上早朝,看他这样子,是要去上朝。“老爷,还是节哀吧,该去见见皇上了。”
一旁的几个小妾抹了抹泪,为司丞相整理朝服。整个丞相府显得死气沉沉,只有哀戚与叹息。司丞相转身准备出去坐准备好的轿子,抬头时看见了一身白色纱裙的素浅歌,便皱起了眉头,“你来干什么?”
她上前一步,“我是来看看司滟......”“滚!”
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眼神如冰锥,恨不得将她冰冻三尺,“看笑话的吗?滟儿现在没了,你很高兴吗?你们都很高兴是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给她烧香烧纸钱......”她说着走上台阶。“猫哭耗子假慈悲!”
司丞相打断她的话,像身后吩咐道:“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个害死小姐的元凶赶走!”
小厮丫鬟连声应诺,将素浅歌往台阶下推,“王妃还是不要惹怒老爷了,老爷一直在为小姐的事伤心呢。”
素浅歌哪肯妥协,不停往台阶上挤:“我只是想祭拜,没有别的意思,我祭拜完就离开。”
“多亏了你!我的滟儿现在连尸首都不能入棺!她生前你那样对她,她死后你还想继续取笑折磨她吗!”
司丞相怒目瞋视,气得直捶胸,小妾忙上前给他顺气,劝他息怒。“我只是想祭拜她而已,要是丞相不愿意让我进府,可以告诉我司滟被葬在哪儿。”
素浅歌目光笃定看着他,他却一点儿也不动容,依旧怒火中烧:“一副空棺能葬哪儿?一副空棺能葬哪儿啊!你这是想笑她死无葬身之地吗?这下你得意了?”
素浅歌突然语塞了,第一次无力反驳,不是他说得对,而是她实在无力辩解。司丞相也不理会她了,径直上轿,离开之前还不忘对那些人吩咐:“谁要是敢让素浅歌进府,就准备好领一百大板吧!”
他狠狠甩上轿帘:“走,进宫!”
“司丞相,我一定要祭拜司滟的!”
素浅歌对着司丞相远去的方向喊完,看向正盯着她的小厮和丫鬟,小妾瞟了她一眼,全然没有之前伤心的样子,“你们都听好了,不老爷说,不许放这个女人进来。”
她说完向大门走去,进了门,让人关上。“要怎么你们才会放我进去?”
素浅歌看着他们,扔过自己的钱袋,“够不够?”
他们掂量着钱袋的重量,心里窃喜,可是一想到司丞相的狠话,便不敢要了,赶紧把钱袋塞到素浅歌怀里,“不行,我们答应老爷不能让你进去就不会让你进去,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们不会不知道我的身份,这样对我就不怕王爷怪罪?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在我升正妃之日,就不怕皇上也发怒?”
素浅歌的话让他们迟疑了,但想到自己又不会将她怎么样,她有什么理由怪罪呢,再说了,这可是老爷让他们这么做的,素浅歌只身一人来此,只要他们不对让她受伤,就不会有人知道,到时候她要是告状,他们只管不承认,他们怎么也是丞相府里的人,有丞相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