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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夜深人不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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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十一点钟的时候,唐四宝才回来,饶瑶和王献都一口咬定没看到他的手机。这让李北湖非常失望!他对唐四宝说,明天早晨一早起来就去报警,他不相信手机能自己飞了!而他这么说的原因其实也只是虚张声势,他更希望拿手机的人自动拿出来,这样大家就都保全了颜面。但如果那人就是不肯拿出来了呢,怎么办?李北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除了隔壁唐四宝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远远近近的虫鸣鼓噪,客栈四周安静得没有半点异常动静。难道偷了手机的人真能睡得这么安稳踏实,真不怕自己报警?李北湖不相信。已经快凌晨四点了,唐四宝的呼噜声依旧不停不歇的响着,让李北湖更加心烦意乱。再去前院找找看看,也许真是自己不小心掉到哪里了。想到这里,李北湖翻身爬起来,突然,郭冬子屋里出现了一道亮光,然后是起床的悉悉嗦嗦的声音。郭冬子,他这么早起来干什么?李北湖赶紧起身凑到窗前往外看去。可是旧式房子的窗户是封死的,窗台又高,他看不清郭冬子房间门口的动静,只看到他屋里的亮光连续闪了几下之后又没了。“小郭,”李北湖走出门来,走到郭冬子门口突然朝屋里叫了两声,“小郭。”

屋里没有回应,他又提高了音调叫了两声,“小郭,小郭,你在屋里吗?”

屋子里仍然没有回应。“北大哥,”对面屋里传来唐四宝的声音,“怎么了?”

“我看小郭屋里有亮光,过来看一下,叫他没有应声。”

“那可能是上厕所了,”唐四宝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天还没亮吧,北大哥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我也上个洗手间。”

“那你去吧,我还得再睡一会,困死了。”

不一会,唐四宝屋子里的呼噜声又响了起来。李北湖推了推郭冬子的房门,屋子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不在屋里?!门是从里面锁上,睡得这么死,他叫这么大声他也听不见?上了趟洗手间回来,走到唐四宝房间门口,李北湖叫了两声,唐四海屋里依然鼾声如雷,看来他是真的睡熟了。他想了想,朝前院走来。他去天井里再仔仔细细找一遍,不要冤枉别人,如果实在找不到,他也别无选择,只能报警了。一遍。两遍。最后第三遍,就差把天井里的灰尘都扒开来看一遍了,依然一无所获!他再一次回想整个过程,确信手机就是放在桌子上,绝对不会有错!那么他同时也可以确信,手机是被人拿走的。谁拿了?王献和云墨的嫌疑基本上可以排除,现在重点怀疑对像就是饶瑶和郭冬子,饶瑶喜欢打扮,这样的女人虚荣心强,她自己肯定舍不得买这么贵的手机,她要是想把手机藏起来,估计谁也找不到。郭冬子也有嫌疑,他知道手机的价值,也有出手的渠道,现在的小孩都喜欢奢侈品,千方百计都想得到。唐四宝?李北湖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怀疑人家。看来这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把自己逼到南墙才肯回头。“实在找不到,看来我只有报警了,”李北湖站在院子中间自言自语道,“别怪我不讲情面,这手机买的时候十来万,到时候抓到了是要判刑的,别怪我没告诉你们。还有,别以为关了机就找不到了,关了机一样有信号,它肯定还在这院子里,飞不出这客栈。”

饶瑶他们屋里有了动静,他们夫妻两人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却又没见他们起床出来。“话我已经说完了,明天早晨要是还没找到,我就去派出所报警。”

李北湖说着朝后院走来,走到云墨的房间的后门时,他放轻了脚步,推了一下门,如他所料,门并没有上锁。象云墨这样的孩子,饶瑶肯定会担心他上厕所不方便,所以才专门在后面开了扇门。屋子里亮着一盏小小的床头灯,云墨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嘴角有一丝微笑,睡着了的云墨不是那个看上去又笨又傻的孩子,他的脸安祥而温和。外间的屋子里,棋盘还摆在桌子上,又是那盘残局。唐四宝说,云墨从小与别人家的孩子就不一样,喜欢一个人呆着,又傻又呆,读了几年书,却连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都没学会,但要是有人说他傻,他就会大哭大吼。后来段家楼来了个游方的道士,那道士喜欢跟王献一块喝酒,王献就把道士留在客栈里住了几天,教云墨下棋,没想到他一学就学会了,从此也迷上了围棋,而这盘残局就是云墨他和他师傅下的最后一盘棋。师傅告诉他:这盘残局里藏了宝贝,只要云墨赢了,就能找到图中藏的宝贝。云墨信以为真,从那天开始就每天对着这盘棋发呆,只要有人愿意陪他下棋,他指定把残局给摆出来。李北湖知道,像云墨这样的孩子,不是傻子就是天才,将来会怎么样,只能看命运造化了。往前面院子去的门从外面锁上了,应该是饶瑶担心云墨晚上跑出去了才上的锁,不过从窗户上正好可以把前面天井里的动静一览无余。李北湖的脑海里又重演了一遍晚上的场景,唐四宝把云墨的棋盘撞到了地上,棋子散落一地。云墨哭。饶瑶跑过来把云墨抱到椅子上坐下。他和唐四宝、郭冬子他们三个人分开拣棋子。饶瑶抱着云墨坐在桌子那里,王献耷拉着脑袋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抓着十几颗棋子,唐四宝让他把装棋子的筐拿过来,把黑白棋子分开放好,这个时候他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想来想去,最可疑的还是饶瑶他们一家人!隔壁屋子里传来了王献和饶瑶吵嚷的声音。“不用你操心,我自己去想办法,你除了喝酒还能干啥?我从来都没指望过你,指望不上。”

“你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那也是被你逼的,我不想办法,这个家,云墨以后怎么办?为了云墨,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还是悠着点吧,别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

“搭上就搭上,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饶瑶从屋里走出来,四下里看了看,“倒霉的,没点顺心的事。”

饶瑶正要朝厨房走过去,突然又转身朝云墨的房间走了过来,把李北湖吓了一跳,现在要出去肯定来不及了,赶紧闪身躲进衣柜后面。饶瑶开了门走进屋来,走到床前弯下腰来看了一眼云墨,给他盖好被子,“云墨啊,你这个样子,妈妈要是哪一天死了,怎么放得下心?妈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妈妈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给你多置办些家产,多赚些钱,这样才能保证人后半辈子过得安稳些,你就只管吃只管睡只管下你的棋,什么心眼啊心计啊,世界上所有勾心斗角的事你都不用知道,什么都不用想,这样也挺好的。”

此时饶瑶的脸是温柔的详和的,与跟王献说起话来时的语气和脸色完全不是一个模样,眼睛朝桌子上的棋盘看过来,“你这傻孩子,还真信了,你师傅就是想让你开心而已。”

说完站起身来,往后院门口走了两步,想了想又转回身来,朝前院走去。刚走到天井中间,唐四宝打着长长的哈欠从后院走了出来,“饶瑶姐,你起得比我还早。”

“我起来给你们做饭,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要出去?”

“我认床,换了个地方睡不着,”唐四宝在院子里小跑着,“早晨空气真好。”

“还行,没你们那大城市热闹,”饶瑶朝后院看来,“他们两个还没起来吧?”

“应该没有,没听到动静。”

“谁说的,我起来了。”

李北湖从走廊上走过来,“你们都起得这么早?”

“我起来锻炼下身体,”唐四宝笑了笑,“北大哥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睡不着,”李北湖叹了口气,“老板娘,派出所在哪?我得报警去。”

饶瑶尴尬地咧了一下嘴,“再找找吧,一会天亮了我们再帮你找找,应该不会丢的,你也没出去,咱们院子里也就这几个人,不可能丢了的。”

“那我也不能等了,手机里那么多联系方式,丢了手机我就没法工作了。”

“再找找吧,不会丢的。你要是在我这里丢了东西,以后我都没法做生意了。”

饶瑶朝唐四宝看过来,“我们家子就靠这客栈赚点钱。”

“就是,北大哥,一会再找找吧,一会我们再一起找找。”

唐四宝附和,“要是再找不着我陪你去派出所。”

饶瑶这么不想报警,难道真是她拿的?那就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吧。“也行,一会天亮了再找一下,再找不着我只有去报警了,不说我那手机值多少钱,主要没手机完全不方便,我什么事都干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年头谁都离不开手机。”

饶瑶尴尬地笑着,“天还没大亮呢,天亮了我来帮你找,应该是不会丢的。”

“行,那我听你们的,要是再找不着那我也不办法了,到时你们也别怪我不讲情面。”

“不会的,要不北大哥,跟我一起出去跑跑步?”

唐四宝朝客栈外面看去,“去外面看看?”

“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

李北湖哪还有心思跑步,一个晚上没有睡,他已经精疲力尽了。刚转回身来走到唐四宝房间门口,正好看到郭冬子从屋里走出来。“北大哥。”

郭冬子朝李北湖看过来,“你这么早起来了?”

“手机没找到,我睡不着。”

李北湖走过来,往郭冬子屋里看了一眼,“昨天晚上叫你怎么没吭声,深更半夜的,我看到你屋里有灯光一闪一闪,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叫了你几声,也没听到你回应。”

“什么时候?”

郭冬子脸色有点慌张。“三点多钟吧,我上厕所,看到你屋里有亮光,我叫了你几声,你也没回应。”

“可能是我睡着了吧?”

“那你可睡得真死,唐先生在对面房间都听到了。”

“我一挨床就睡,只要一睡着,打雷都叫不醒。”

郭冬子笑了笑,躲开李北湖探询的目光。“那真好,”李北湖知道他在说谎,“我一个晚上都没睡着,半夜起来我又去仔细找了几次,还是没找到。”

“一会再找找吧,肯定能找到的。”

“反正就在这个院子里,不管是谁拿的,他要是不拿出来,一会我就去报警,到时交给警察处理好了。”

李北湖下了最后通牒。“对,找不到就报警吧,这么好的手机肯定不能丢了。”

郭冬子朝唐四宝的房间看过来,“唐大哥起来了吗?”

“去外面跑步了。”

李北湖走进屋来,一头瘫倒在床上,睡意浓浓袭来,他太累太困了,眼睛一闭上就再也不想睁开。“起火了……起火了……”屋外的喊叫声把李北湖从沉睡中惊醒,火苗四处乱窜,他想要爬起来,却没有半点力气,眼睁睁地看着大火越烧越旺,难道是偷自己的手机的人想谋财害命?为了一个手机,不至于吧?要不就死了算了,欠了那么多帐,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死了算了吧?当这个念头袭上脑海的时候,他不再挣扎了,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大火朝自己扑过来。一个男人从门外冲了出来,张着嘴大声地叫着,正拼了命的朝他跑过来。“北湖,快起来,快起来,”男人从屋外冲进来,一把将他从床上拧起来,“快跑!”

这个人是谁?李北湖愣愣的,有点迷糊,看上去有点眼熟,可是他又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快跑,你不能死,你别死,快跑!”

男人大吼一声,一掌朝他推了过来。他的身子在空中飞着,耳边到处是人的喊叫声和房梁板柱瓦砾掉落的“噼里啪啦”的炸响声,大火裹着浓烟朝他扑了过来。屋里,那男人还在大声嘶喊着,“北湖,你快跑呀……”男人冲他拼命的挥手,一块烧成半截的木头掉了下来,正正的砸在了男人头上。他看到男人惊叫了一声,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然后男人高大的身躯慢慢倒了下去,男人在大火中挣扎中抽搐着嚎叫着……呼呼的风声迎面吹来,风助着火势,火借着风力,火苗四处乱窜。他想要冲进火海去把那男人扶起来,他想救他,身后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无数的手死死地拽住了他,他怎么也跑不过去。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朝他走了过来,是妈妈!妈妈怎么到这来了?妈妈不是死了吗?在他十岁那年的时候,妈妈生病去世了。难道妈妈没死?!他欣喜地迎上前去,大叫一声,“妈!”

妈妈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他,也没听到他的喊叫声,直直地朝前走去,朝那熊熊大火中走去。“妈,妈……”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他想跑过去抓住母亲,可他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喉咙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朝那片火海走了过去,妈妈怀里的孩子在大声地号哭着,把李北湖的叫声彻底淹没了……“北大哥。”

郭冬子的声音把李北湖从恶梦中惊醒,睁开眼睛一看,才知道刚才做了个梦,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妈妈了,那个男人又是谁?太阳斑驳的光点透过窗棂洒进屋来,李北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翻身爬起来。门外传来郭冬子兴奋的叫喊声,“北大哥,找到了,手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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