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何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怎么想。”
张恒武站起身,“剩下的事情,已经与我无关了。”
苏澈看着孑然一身的张恒武,心下一声叹息。 他倒是希望,以后的事情,真的会跟老张再也没有关系。 可是,人在江湖,哪有这么容易就掰扯的清清楚楚的。 哪怕老张已经离开了村子,可是之后的湖中纷争,还是会牵扯起来。 “如果,村子的人,再跟你发生冲突,会如何?”
老张沉默了些许,洒然一笑,“陌生人跟你起冲突,当如何?”
苏澈哈哈大笑起来。 “通透!”
陌生人起冲突还能如何? 各凭本事呗,乱世凭武力,盛世凭势力。 既然村民已经不给张恒武留任何面子了,那就不再是曾经的关系。 张恒武没有把那些人当成仇人,已经算是他脾气相当好了。 “那你还想离开这里吗?”
苏澈有些好奇,既然选择离开,为什么不走的彻彻底底? 张恒武脸上有着矛盾,纠结,复杂。 “我想离开,可我也放不下一辈子的家。”
“家?”
苏澈看着村中,想着之后村民的谣言四起,“你还把这里当家?”
“我父母埋在这里。”
张恒武叹了口气,“这里也是我心安之地。”
心安之地吗…… 苏澈的思绪瞬间飘远。 父母…… “给你打了笔钱,刚毕业,安安心心找个好工作,踏踏实实干,不用那么急着挣钱。”
“你现在住哪啊,离工作地方远不远啊。”
“过年有时间回来吗?不谈对象也行,你自己开心就好。”
苏澈鼻头一酸。 工作六七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外面飘了这么久,一直也不曾安定下来。 两人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心事。 风中有草木的气息传来。 这里,是张恒武心灵安宁之地,是他的故乡,是他的根。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里全都是好人,也做不到让所有人都能喜欢你。 张恒武只是做了当前他能够做到的事情,选一个他最为喜欢的道路。 凡事皆有代价,张恒武得到了相对的自由,也脱离了村子。 看着已然年近半百的张恒武,苏澈喟然长叹。 心有余,而力不足吗? “我可以带你出去看看,然后回来。”
张恒武眼神一亮。 这是他的梦想,也是当年他一直堵在心里的不甘。 “多久?”
苏澈转头看着张恒武,“你想离开多久?”
“外面是陌生的,这里是熟悉而又陌生的。”
张恒武看着村子,眼中有着复杂。 “外面过的不开心,就回来。”
苏澈挑了挑眉,觉着张恒武倒是挺有想法的。 也是,每个人都在追寻快乐和舒心。 能随时回来,也算是一种自由。 “我可以现在就带你离开。”
张恒武沉默了一下,站起身。 “我想先安个家。”
家…… 苏澈默默地看着,张恒武独自一人,伐木,打桩,开始搭建起属于他一个人的,家。 那身影带着些许倔强,也有着太多艰难。 可张恒武拒绝了苏澈的帮助,只是一个人按照心中的想法,慢慢建立一个松散的院子。 苏澈就这么看着,感觉这身影,有些像曾经在外打拼的自己。 三天后,动身前往大湖的张恒武准备要储存起过冬的粮食。 苏澈心里一叹,该来的,还是会来。 他知道张恒武会面对什么,也并未出言阻止。 这三天,看着张恒武的行为,苏澈愈发感觉到,那就是另一个自己的错觉。 “你还敢来这打鱼?”
“害死了我的哥哥,你为什么不死在那里?!”
随着张恒武出现在村民面前,耳旁的谩骂声不绝于耳。 “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威慑,这些人会变本加厉。”
苏澈淡淡的话语响起,似乎意有所指。 张恒武只是沉默,并未理会任何人。 “你知道吗?你这是在逃避,也并没有遵循你说的话语。”
苏澈垂下眼眸,掩盖住目光中的戾气。 “不是每个人的话语,都需要去理会,他们的评判,限于他们的认知,但是如果没有太多影响,并不值得我们去付出精力。”
张恒武登上一艘略有破旧的小船,看着苏澈,递过来一把船桨。 “你心里的戾气太重了,需要心里安宁一些。”
苏澈略有皱眉,听着老张的话语,若有所思。 张恒武一边摇动船桨,一边继续开口。 “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有人来评头论足,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这些言语,会影响到你的情绪,也会影响到你的思维。”
“我也并非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我知道我要去打鱼,而不是跟他们辩论,那样没有意义。”
正当张恒武避过一艘撞来的小船之时。 不曾想,对方居然一桨就朝船头拍了过来。 刀光闪过,船桨掉落在张恒武面前。 “你看,我要去打鱼,但是他们阻止我打鱼,这已经影响到了我要做的事情,所以,我会出手。”
苏澈愕然抬头,看着张恒武抓起断掉的船桨,朝着对方的胸口砸了过去。 “你说的威慑,我认同,但是,要有界限。”
张恒武解下刀,放在船头,腾身而起。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分寸,而我,守着自己的底线。”
苏澈就看着张恒武一拳打断了对方的胳膊。 “一个人的底线,并不是一种束缚,而是我害怕,突破了那层底线,我就不再是我。”
冬日里冰冷的湖水上响起了扑通一声。 张恒武抬脚把断了胳膊的村民踢下船,伸手掂了掂船上的鱼篓,一把拎起,跳了回来。 湖中的哀嚎声很快引起了周围村民的注意。 “是张恒武!他害死了大家,现在还要抢我们的东西!”
“打死他!那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苏澈看着张恒武,环视了一圈,似笑非笑,“那现在呢?”
张恒武也笑了,深吸一口气,“我并未肆意枉然,所以我占着道理。”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可惜我不是君子。”
苏澈大笑出声,“比伪君子来的强!”
老张不是真小人,也不是什么真君子。 他只是按照心里的准则,做他认为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