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栓只能从下面人身上抠钱,肉不用顿顿都吃,杂面馒头一样能填饱肚子,没必要两班轮着干,实在累了倒头睡一会儿,起来还能接着干。如果一开始谢二栓开出来的就是这个条件,大家也不会有太多抱怨,毕竟出来都是为了多赚钱,不是为了享福。可干的好好的,刚发了一次钱,就说话不算话了,大家就忍不住有点抱怨。正在这时候,没活儿干的副业队不仅不着急,还公开说只要在副业队干满半年,就算没活儿干也照样发钱,保底一个月三十块。不仅如此,周晓峰和夏友斌还开着拖拉机拉着人回家探亲去了!谢二栓一听就急了,他搞运输队就是为了把周晓峰和夏友斌踩下去,可到现在为止,东河村在副业队干的那六个人,没一个过来投奔他。谢二栓仔细琢磨过,这六个人跟周晓峰和夏友斌的关系都很亲近,也许是不好意思,等将来副业队越来越不行,他这边越来越红火,他们肯定会心动。可还没等他们心动,夏友斌和周晓峰就又出幺蛾子,竟然开着拖拉机拉着他们回家了!不行!他好不容易才把摊子折腾起来,可不能再让周晓峰和夏友斌回去收买人心!“走,咱们也回村!”
东河村,周晓峰和夏友斌一人开了一辆拖拉机回来,把全村人都轰动了。夏家一向安静的院门口,围满了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围着周晓峰和夏友斌问个不停。小孩们还好奇地爬上了拖拉机,站在车厢里蹦啊跳啊,连周沂南都忍不住凑过去摸了摸发动机上的皮带。梁福宝跟是直接坐到了驾驶位上,学着大人的样子,握着把手,突突突突自己假装开了起来。夏友斌见状,干脆让孩子们都上车,拉着他们在村里转一圈。夏青本来不肯上的,被周沂南直接抱起来放了上去,又被谢大妮和梁福宝扯着站在了最前排。扶着扶手,看着随着车缓缓行驶而激动大喊的小伙伴们,夏青觉得好傻,却又忍不住跟着一起喊。后面还有人追着拖拉机跑,大家喊着叫着,满村的笑着闹着,弄得比过节还热闹。等到谢二栓急匆匆赶回来,夏友斌和周晓峰已经开始教村里的小伙子们开拖拉机了。谢二栓赶紧推了推大舅子,大舅子忙上前发了一圈烟,大声显摆他们发钱了,发的最少的也有一百零几块!夏友斌听见这话,只淡淡说了句,“我们有拖拉机,每个人都能开。”
“跟着我们干,以后能赚更多的钱!”
谢二栓不甘示弱,直接嚷了起来。夏友斌面色不改,“我们有拖拉机,能拉大活儿!”
“我们顿顿有肉,晚上干完活还能喝个小酒!”
“我们有拖拉机,人只负责搬不管运,省力气,不累。”
“我们管吃管住,还包来回路费。”
“我们有拖拉机,去哪儿都不用自己跑腿。”
“我们活儿多的干不完,不像你们都快没钱了吧,哈哈哈哈!”
“我们有拖拉机,再没钱也比你们有钱,一台拖拉机就要好几千。”
.........不管谢二栓如何叫嚣挑衅,夏友斌张口闭口都是拖拉机,把谢二栓气的冲他吼,“你们除了拖拉机还有啥?有拖拉机了不起啊?”
“是了不起啊,”夏友斌特别骄傲的告诉谢二栓,“咱们镇现在一共就五台拖拉机,我们副业队就占了两台,我们的车厢都是原厂配的,不是自己焊的呢。”
谢二栓气的说不出话,看热闹的村民还起哄,尤其是一些早就看不惯谢二栓张扬做派的长辈:“二栓,你们运输队也买个拖拉机给副业队瞧瞧!”
“对啊,一台拖拉机才多少钱,你那么大的老板不会买不起吧?”
“二栓,咱们要买就买大卡车,买啥拖拉机啊,小家子气,是不是?”
..........夏青听得无语,忍不住问周沂南,“不就个拖拉机嘛,大家至于这么激动吗?”
周沂南眼睛瞪得老大,觉得夏青这么问才不可思议,“那可是拖拉机,光前进档就有六个,后退档还有俩,前轮那么宽,抓地肯定很厉害.........”夏青看着滔滔不绝的周沂南,突然明白了车对于男人的意义,哪怕就是个拖拉机,在此刻这些大小男人的眼中,一样也是神兵利器。能免费学开拖拉机,还能开上拖拉机,对年轻小伙子太有诱惑了。这个拉人的法子虽然幼稚,但似乎挺管用,大妮她二叔都被气走了呢。在拖拉机面前,谢二栓再多的豪言壮语都显得单薄无力,他只能灰溜溜回了城里,咬着后槽牙努力攒钱。他也要买拖拉机!!!可赚钱的速度赶不上花钱的速度,更别提王老板的货来了一批又一批,每天都得三更半夜起来卸货,累个半死,钱却没几个。运输队的人纷纷抱怨,甚至有人当着谢二栓的面,嚷着要去副业队,说副业队起码不会把人当驴使唤。谢二栓眼见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哪怕王老板不赶他,手下的人也得跑完。在二毛的撺掇下,在大舅子和小舅子的鼎力相助下,10月8日深夜,卸完最后一车货后,谢二栓鼓起勇气当众拦住了王老板。王老板见谢二栓仗着人多势众想跟他谈涨价,大发脾气,立刻叫来自己的手下跟谢二栓“讲讲道理”。双方吵成了一团,不知是谁动手把二毛推翻在地,一下子点燃了运输队众人的火气。双方厮打了起来,打斗中不知是谁撞到了货上,木箱重重磕在地上木板裂开,露出了里面的纸箱。看到纸箱上那一串串的外国字,众人傻了眼。王老板急忙带人想把货打包起来,却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高喝:“不许动,举起手来!”
1985年10月9日,寒露刚过去,天一下子就冷了。早上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夏青就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吓的夏奶奶赶紧给她熬了一碗葱姜水,喝的她差点儿没吐出来。梁福宝过来喊夏青上学,见她皱着脸,眉毛眼睛都挤在了一块儿,跟个大包子一样,不由哈哈大笑。“哥,我实在喝不下去了,你帮我喝一点。”
夏青手一伸,扯过梁福宝,把剩下的半碗递了过去。梁福宝闻到那个味儿都恶心的不行,使劲摇头,“我又没感冒,我不用喝这个。”
“你是不是我哥?同甘共苦懂不懂?”
夏青不管,扯着他不放,“你不喝,我以后就只管沂南哥叫哥,不管你叫哥啦。”
梁福宝哭丧着脸,“妹妹,你不能这么干。”
“她怎么不能?”
周沂南突然出现,作势要抢,“你不喝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