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大小子下红薯窖比夏奶奶自己下方便的多,周沂南干活又稳当仔细,夏奶奶很信得过,就把绳子绑在他腰上,让他慢慢下去。夏青觉得好玩,也要下去,夏奶奶想着周沂南在下面,就把夏青也放了下去。徐楠扯着夏奶奶的裤腿也想下去玩,夏奶奶可不敢把他放下去,夏家的红薯窖挖的又深又大,从中间往四面挖了四个窝,每个窝都能存放上千斤红薯呢。徐楠这么点儿大,万一在里面磕了碰了,那可就麻烦了。下到红薯窖里的夏青和周沂南,刚开始什么都看不清,等过了会儿,眼睛适应黑暗了,就不觉得那么黑了。红薯窖已经被夏奶奶清理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东边的那个窝里还有些土疙瘩,周沂南拿着铁锹把土疙瘩铲到筐子里,再用脚使劲把凹凸不平的地方踩平。夏青跟在周沂南身后,把掉落的小土疙瘩捡起来,扔到筐子里,再把土壁上用来攀爬的几个坑,挖的更深些,这样上下攀爬的时候更方便。俩人在下面干的起劲,徐楠在上面缠的起劲,夏奶奶见他闹腾的厉害,就哄他去下坡的池塘里摘莲子。徐楠果然被哄住了,乖乖跟着夏奶奶往坡下走去。周沂南感觉弄的差不多了,抹了把汗对夏青说,“咱们上去吧,我抱着你先爬上去,我再上。”
夏青摇头,“你先爬上去,再用绳子把我拉上去吧,我不想爬,累得慌。”
周沂南听得笑了,他还担心把她一个人留下害怕呢,哪知道她光想着偷懒。“行!”
可他还是一口应了下来,提起筐就往中间走,可刚走出一步,就感觉上面光线一暗,一抬头,只见洞口上石板正在往下盖。“里面有——”“人”字周沂南还没喊出来,只听“砰”的一声,石板压了下来,红薯窖里一下子变得什么也看不见了。夏青被这突然的变故弄懵了,不敢动,只敢喊:“沂南哥,沂南哥!”
“我在这儿!”
周沂南朝夏青伸出手,夏青两只手乱抓了一通,终于抓到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凉的厉害,手心里都是汗,还在微微发抖。夏青顾不上别的了,忙抓紧周沂南的手问,“沂南哥,你怎么了?你的手好凉,还在抖。”
“我没事,你,别怕,夏奶奶很快就会回来。”
周沂南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光线暗下来的一瞬间,他忽然就觉得很难受,心慌的厉害。可他又很清楚的知道,这种时候他不能慌,他要是慌了,夏青会更害怕。但是他却很难控制住自己,他的心跳的很快,呼吸越来越困难,还一个劲儿冒汗,不光手抖,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颤抖。夏青并不感觉害怕,不管是谁干的,她奶奶肯定会回来,只要奶奶回来,他们就能出来了。可问题是,周沂南很不对劲。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好像快喘不过气一样,手心一直出汗,身体抖的越来越厉害。这种怪异的反应,让夏青不由想到了一种可能,幽闭恐惧。周沂南曾经被周大山关在木箱里,还差点死了!想到这儿,夏青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来人啊,有没有人?红薯窖里还有人呢,来人啊......”可没人来,他们好像被遗忘了,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沂南哥,我奶奶马上就回来了,你再坚持一下,红薯窖很大,不是木箱子,你不要害怕......”夏青只是听说过幽闭恐惧症,可从没真的遇见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力握住周沂南的手,一遍遍安慰他。周沂南觉得喘不过气来,豆大的汗滴顺着他的睫毛往下掉,身上很冷,冷的他忍不住颤抖。他仿佛又回到了木箱里,不能动弹,发不出声音,很饿很渴,快要死了一般。他撑不住了,身子一滑,瘫坐了下去。夏青吓坏了,不知所措地抱住周沂南,想把他托起来,可她用尽了力气,也只能把周沂南稍稍抬起来一点,稍微一松劲,他就落了回去。“沂南哥,沂南哥,周沂南,你醒醒,醒醒......”周沂南混混沌沌中听到了夏青的喊声,他努力想给她回应,可手脚却绵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拼命提醒自己,什么都不要想,这是红薯窖,不是木箱。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一定会......夏青喊啊喊,喊得嗓子都哑了,周沂南还一动不动,也没人过来救他们。她忍不住骂了起来,“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干的?眼睛瞎了吗?看不到下面有人啊?我家的红薯窖用得着你帮忙盖盖子啊,多管闲事狗吃屎!”
“等我出去,等我查出来是谁干的,我非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也关进来一天一夜,不,两天两夜,我饿死你......”“是,王二狗!”
周沂南突然说了一句,让夏青的怒骂戛然而止,她急忙摸了摸周沂南的脸,发现他的体温比之前好像稍微正常了一点。“肯定是王二狗,我过来之前见他从河那边过来,算算时间,最可能的就是他。”
周沂南声音还有点虚弱,但大脑已经恢复了冷静。“自从王大狗跑了之后,王二狗的日子不好过了,他婶婶不喜欢他,连饭也不让他去她家吃,隔一阵给他送点馒头啥的,饿不死就不管他。”
“王二狗又笨又懒,吃不饱就去偷,前几天还被张三媳妇追着打了一顿,被我看见了。”
夏青见周沂南说起这些头头是道,哭笑不得。她劝啊哄啊都不管用,一骂人,一嚷着要抓坏人,他就清醒了。这个崽儿到底有多记仇啊,果然仇恨让人清醒,连幽闭恐惧都能克服。但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力量,夏青顺着周沂南问,“被你看见挨打,他肯定觉得丢脸吧?”
周沂南冷哼一声,“他才不会觉得丢脸,他只会觉得他之所以受这种苦都是我害的,看我的眼神特别狠,恨不得冲过来一口咬死我呢。”
“所以你才怀疑今天的事是他干的?”
“不是怀疑,是肯定,除了他,没人会用这种手段,幼稚死了,屁用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