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翠娥见大妮这样,心里更加难受,眼泪吧嗒吧嗒又落了下来。谢大妮见状心里更加难受,但她还是努力笑着把钱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妈,没事,爸想买电视就让他买吧,你看我发了这么多钱呢,都给你,咱们再攒攒就够盖房子了。”
郭翠娥被谢大妮塞到手里的钱吓了一跳,谢大妮却抱着她说,“妈,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努力干活,赚很多很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
“大妮~”郭翠娥嗓子像是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抱紧自己的女儿。谢家,谢大栓看着靠坐在床头,满脸惊奇地盯着电视机,看的目不转睛的谢老婆子,开心极了。“妈,电视好不好看?”
“以后你没事了就坐在这儿看看电视,喝喝茶,跟城里的老太太一样享享清福。”
谢老婆子拉着谢大栓的手拍了拍,咿咿呀呀说了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就咳了起来。谢大栓见谢老婆子越咳嗽越厉害,咳的脸都涨的通红,好像快要把肺管子都咳破了似的,不由很是担心。“老二,咱妈咋咳的这么厉害啊,你们带她去卫生所看了没,医生咋说啊?”
谢大栓万万没想到,他不过关心妈的身体问了句,就跟点了炮仗一样,谢二栓和王云就炸了。俩人指着他唾沫星子直喷,从他们照顾妈多辛苦多不容易,说到了分家,说到了妈本来就应该跟着他家。不知怎么就又说到了郭翠娥无情无义不管妈,连带着又骂起了谢大妮和他。谢大栓听的心里不舒服,忍不住替自家辩解几句,他自从进了副业队就拼了命的干活,赚的钱全都用来给妈治病了,好不容易年底发点奖金,又给妈买了电视机。他怎么就不孝顺了?还有大妮她妈,一天到晚帮友斌媳妇做衣服,不也是为了赚钱给妈买药吗?至于大妮,大妮还是个孩子呢,每天上学就够辛苦了,还得去食品厂干活,哪儿有空过来伺候妈啊?可谢二栓和王云根本不听谢大栓说了啥,只说他们多辛苦多委屈多不容易。谢大栓见谢老婆子因为他们吵架而气地敲拐杖,又咳的停不下来,就不敢再说啥了。谢二栓和王云却还一个劲儿冲谢大栓嚷嚷,谢老婆子又咳的厉害,谢大栓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他们以后每个月再给一笔生活费,当做他们照顾谢老婆子的补偿。回到家,谢大栓恨不得好好跟媳妇和闺女说说他的委屈,可进了屋,却见媳妇和闺女都在忙活,没一个人搭理他。谢大栓往闺女跟前凑,闺女让他走开些,挡着光了,她要写作业。谢大栓往媳妇跟前凑,媳妇让他别碍事,她要整理碎布料,给闺女拼个新床单。总之她们都很忙,就他一个闲着,碍事还烦人。“大过年的,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怎么还是忙忙忙?”
谢大栓忍不住抱怨了句,他在外面累死累活干,回了家还不招人待见,在老二家受气也就算了,怎么回了自己家也没人理会呢?郭翠娥抿了抿唇没吭声,谢大妮没好气哼了声,“我们天天都是这么忙,不忙点怎么赚钱,不赚钱怎么盖房子?”
谢大栓愣了下,抬头看了看屋顶,再看看墙上糊满了报纸也盖不住的裂缝,不知怎地,脸上有些热。他讨好地冲谢大妮笑了笑,“大妮,爸现在是正式工了,每个月能赚三四百块呢,等过了年,爸好好干,攒点钱把房子好好修整修整。”
说到钱,谢大栓忙跟郭翠娥说,“大妮她妈,咱妈咳嗽的厉害,我瞧着得带她去卫生所看看。还有,老二他们两口子照顾咱妈辛苦了,我跟他说好了,以后每个月给他家三十块钱,算咱妈的生活费——”“你说啥?”
郭翠娥震惊地打断谢大栓,“每个月给老二家三十块钱?!”
谢大栓不明白郭翠娥为啥这么大反应,但还是耐心解释说:“老二两口子也挺辛苦,他家孩子又多,我现在不是能赚钱了嘛,我就想着——”“你就想着他们辛苦,他们不容易,你怎么不想想我跟我妈有多不容易?”
谢大妮忍无可忍,大吼一声,猛地站了起来,抽出账本扔到了谢大栓身上。谢大栓手忙脚乱接住账本,被女儿的突然发怒惊住了。谢大妮手撑在桌子上,整个身体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你自己看,自从奶奶生病到现在,咱家花了多少钱,给了多少东西。”
“你赚的每一分钱都花到了奶奶身上,我妈赚的钱一多半也花到了奶奶身上,奶奶吃的穿的用的,哪儿样不是咱家出钱?”
“难道奶奶就生了你一个儿子?难道二叔他们不是奶奶生的?他们伺候一下奶奶,咱们还得出钱,这是哪儿来的道理?”
“你看看二叔家的房子,再看看咱家的房子,你还说他们不容易,那我们就容易吗?”
“我天天晚上趴在床边写作业写到十点多,我妈学绣花手指头都快扎烂了,每次只要刮大风,我都担心这个房子会塌,晚上睡觉一定要把头埋在被窝里,不然冷风会吹的头疼......”谢大妮说不下去了,声音抖的不成样子。郭翠娥心疼地抱住谢大妮,哭了起来。谢大栓看着抱头哭泣的媳妇和闺女,更加不知所措。他手忙脚乱打开账本,看着上面大到买药看病,小到买包糖,一天天一笔笔,短短两个月,竟然记了大半本。更让他心惊的是这小半个月,老二竟然问他家要了好几十块钱给妈看病,可妈依然咳的这么厉害。他过去送电视的时候,看到妈床头桌上的药包,也不像是卫生所里抓来的药啊。“这,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没人理会谢大栓,屋里只有郭翠娥和谢大妮的啜泣声。夏家,夏友斌等人见夏青回来,都围了上去。夏奶奶端来一直放在炉子上温着的金桔茶,给夏青倒了一杯让她捧着喝。徐凤霞把夏青的棉鞋脱了,让她把脚贴在炉子上烤。夏友梅把自己椅子上的靠垫抽出来,放到夏青身后,让她靠着舒服点。夏友斌终于能给闺女显摆他带回来的年货了,跟摆摊一样在夏青面前一字排开:“这是百货商店新上的零食,有一种跟棉花一样的糖,可好吃了......这是小兔子打鼓玩具,可贵了,花了爸十二块钱呢。”
“还有这个,这个是你小姑让我给你捎回来的发卡和头花,还有毛线袜,她说城里的小姑娘都流行穿这个,冬天配裙子啥的。”
“洗衣机在西厢房,天黑了外面冷,明天带你过去看。爸买的是双缸洗衣机,可是废了老鼻子劲儿,托人找关系才抢到。”
“对了,还有这个,你让我买的银镯子和长命锁。你一个小娃娃买这个干啥?这都是长辈给小辈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