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中午放学，一进家门，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再一看，奶奶眼红红的，好像哭过，不由皱起了眉头。“闹闹回来了，饭好了，洗手吃饭吧。”

夏奶奶见孙女回来，忙打起精神笑着站起来，去接夏青手里的水壶。马进忠见状也忙跟着站了起来，一脸慈爱的笑着跟夏青打招呼，“闹闹都长这么大了，这孩子打小就漂亮，长大了更好看了。”

“你还认识我不？我是你小姑的公公，你小姑结婚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夏青愣了愣，原来是他啊，官迷马主任。在夏青的印象里，马进忠这个人非常精明，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典型，场面话说的很漂亮，可你要是真找他办事肯定指望不上。看着待人亲切，其实非常势利，你要是没权没势没本事，就是是他亲兄弟，他也只会在表面上糊弄糊弄你，一点也不会把你放在心里。所以不管夏家出了什么事，夏青都没想过找马家帮忙，上次奶奶住院，马进忠都没露过面，这次突然跑过来要干啥？“你这孩子，傻愣着干啥？叫人啊。”

徐凤霞见闺女直眉楞眼对着马进忠打量，忙轻轻拍了她一下提醒道。马进忠笑着说：“没事，没事，孩子小，可能不怎么记得我，认生呢。”

夏青笑了笑，“我记得，马爷爷好，您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马进忠被问的一愣，他安排好的步骤还没到这儿呢，他打算的是先说家事，然后借着说家事说说自己的苦衷，趁机提出让夏奶奶帮个小忙，把公户转到信用社，一切就顺理成章了。没想到夏青这么直接了当，一下子打乱了他的节奏。正当马进忠琢磨怎么开口，才能把节奏重新掌握回自己手中时，周沂南提着一篮子东西走了进来，“夏奶奶，四奶奶给的葡萄放哪儿？放水池里先泡上？”

马进忠不由一愣，他来之前也大概了解了下，知道周沂南住在夏家，可他没想到周沂南长这样。瘦高挺拔，眉眼精致，皮肤白嫩，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个极其漂亮的小姑娘，可是跟他一对视，他眉眼中的那股清冷和锐利，一下子就让人意识到他是个男孩。还是个很聪明，很不好糊弄又强势的主儿。马进忠不由暗暗盘算，他要怎么样才能顺理成章。吃了饭，聊着聊着，马进忠终于把话题引到了食品厂上时，周沂南和夏青不由对视了一眼，感觉马进忠今天来好像另有所图。一开始，夏青和周沂南都没多想，还以为马进忠就是为了小姑闹离婚的事来的，可吃着饭，他的话头却一直往食品厂伸，刚才更是直接打听起食品厂的流水账目，绝对不会是随口无意。马进忠还以为自己不动声色，一切都尽在把握中，跟夏奶奶一个劲儿诉苦，唉声叹气。夏奶奶没想到亲家这么不容易，都当上领导了还有这么大的压力，工作这么忙，还得为儿女的事操心受累，心里很是过意不去。马进忠见夏奶奶的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暗喜，忙借机提出让夏奶奶帮个忙，夏奶奶一听亲家需要帮忙，立刻就想答应。夏青忙起身，不动声色的提醒奶奶，“奶奶，你跟马爷爷聊吧，我跟沂南哥去食品厂对一下账。”

“我们新厂房打算下个月动工，需要一大笔钱，得先把账捋清。”

周沂南也紧跟着说了句，生怕夏奶奶听不明白，说的更清楚了点。夏奶奶醒过神来，赶紧跟马进忠说，“亲家，食品厂的事都是两个孩子管，我就是挂个名，你要是有啥这方面的事需要帮忙，得跟他俩商量，我啥也不懂，啥也不管。”

马进忠傻了眼，夏家人说话都这么耿直吗？你们好歹也说的委婉一点，给我留点余地啊！马进忠来之前就知道食品厂是周沂南和夏青在管，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夏奶奶什么都不管。他本来打算借着姻亲关系，和夏友兰跟马晓军闹离婚的事，让夏奶奶先答应下来更换公户的事，再跟夏青和周沂南商量。对公账户开在哪儿，对食品厂影响不大，更换一下也没有那么麻烦，马进忠觉得自己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事情肯定能办成。但夏奶奶这么直接推了个一干二净，弄的马进忠卡在这儿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难受的很。周沂南跟夏青却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俩人都摆出天真无辜的样子，静静地欣赏马进忠的尴尬表演。马进忠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夏青和周沂南寒暄。可夏青和周沂南都不吃他这套，不管他说的天花乱坠，都只当听不懂他的话，不往下接茬。马进忠实在没办法，只能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夏青这才摆出为难的样子，“我们这个账户都用了好久了，要是换了，还得跟进货商什么的一个个打电话通知，好麻烦。”

“我觉得没必要换，反正在哪儿都一样，农行还把我们当大客户，逢年过节还给我们送礼物呢。”

周沂南直截了当，一点也没顾及马进忠的面子。马进忠尴尬极了，但他敏锐抓住了周沂南话里的意思，忙表示，“我们也会把你们当大客户，礼物啥的只会比农行送的更多。”

周沂南就等着他上钩呢，见状就又来了句，“可是我们跟农行都说好了贷款的事，这个时候换公户，我觉得不太好。”

夏青瞟了周沂南一眼，这小子脑子转的够快啊，打算敲马进忠一笔竹杠呢。他们食品厂现在是赚钱，可是赚钱的速度赶不上花钱的速度，要建新厂房，要买生产线，都需要很多很多钱。地皮拿到手里之后，周沂南和夏青就变更了食品厂的手续，现在他们不叫明杰食品加工厂了，而是叫明杰食品有限公司。拿着公司的手续，用这段时间的流水，还有资产证明，夏青和周沂南打算从农行贷款二十万。农行信贷部还在审核，周沂南找内部人员打听了下，据说大概能批下来十万。十万不够，夏青一直在关注物价，她对比了下，发下从八月开始物价的上涨速度加快了，她估摸着大概明年最迟后年，就将迎来一波飞涨。所以他们打算用最快的速度把新厂建起来，一次性把主要建材备齐，好应对物价飞涨的冲击。用同一套手续，从信用社再贷一笔钱，似乎也不是不行，反正现在金融市场管理还没那么严格，连环套贷并不违法。夏青看着听到“贷款”二字，眼神立刻变得灼热起来的马进忠，不由在心里默默感叹，真是越聪明的人越容易上当，总以为自己是钓鱼的，却不知自己也是别人眼里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