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夕照,孤影阑珊。阮小虎的身形紧绷,他盯着远处被十二名女婢,费力抬着的行撵,呼吸略显急促,几乎按耐不住要冲上去。石应虎!沦为废人的每日每夜,他都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将其头颅充作尿壶。一袭黑袍的人影,自茶铺走出,来到在阮小虎身后,阮小虎急促的呼吸一滞,眉眼低垂的退到那黑袍人身后。“是直接上去打死石应虎,”林行淡淡的瞥了一眼阮小虎,“还是当着今年秦淮楼花魁的面打死他,由你来选。”
说着林行丢过去几沓低阶符篆,阮小虎赶忙伸手接住。“那几个散修我会处理,石应虎和其他的人,就交给你们了。”
林行又交给阮小虎几枚玉符,“这是其他几人的传讯玉符,你且收好,如何报仇,由你自己选择,我,不会干涉。”
林行传音给阮小虎,不过花费了一两个呼吸,随即他就朝着街角走去。阮小虎看着那身黑袍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玉符。他想问一句,为什么要帮他。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又默然无语。他此时只是那人的奴仆,又有什么资格,去问些什么?……街角处,行撵前,一身黑袍静立。抬着行撵的女婢们,和行撵旁骑着骏马的三名散修,以及跟在后面的几十腰胯长刀的护卫,目光聚焦而来。黑袍被清风拂动,来人面目模糊不清,三名散修对视几眼,惊疑不定。一个凝气五层,两个凝气四层,弹指间,便可灰飞烟灭,不足为虑……林行的目光平静,神念在场中扫过。“这位道友拦住我等去路,却是为何?”
那三个散修中,须发皆白的迟暮老者翻身下马,对黑袍人抱拳道。“汝,不知为何吗?”
林行闻言抬首,和这散修老者对视一眼,目光极为冰冷。这散修老者,凝气五层的修为,身上隐有死气蔓延,应当是寿元将尽。一股极端的寒意,浸入散修老者心脾,散修老者登登登后退几步,捂着心口剧烈喘息着,脸色难看至极。“黄前辈!”
另外两批骏马上的散修,见散修老者如此作态,口中不由同时惊呼一声,不约而同催着骏马后撤,如临大敌般的各施手段做防御状,隐隐间,两人竟有些互为表里,遥相呼应。至于行撵里的石应虎,哪还有人在乎?这时,林行动了!他对于三人而言,那可称庞大的神念迅速铺散而出,紧接着脚下青光一闪,唰的一下来到那散修老者身前。“玄魂引!”
林行一掌印下。凄厉的嚎叫声响起,一只萦缠着黑气的冰寒掌印,眨眼间已临近散修老者的面门,散修老者大惊失色。“道友且慢!”
凝气中阶!散修老者目眦欲裂。他只来得口中嘶吼一声,护体灵力直接被碾碎,眼见这黑袍人毫不留手,他当机立断,灵力朝着胸前汇聚。悬在老者胸前的小剑,微微亮起,而后这小剑骤然爆裂,一股凛冽的剑气斩碎了林行的寒冰掌印,直奔林行的胸膛而去,林行目露异芒,却已未卜先知般侧过身形,轻而易举的将其躲过。神念的强大,赋予了林行超人一等的洞察力,以及对局势的掌控能力。咔嚓!寒冰掌印虽被斩碎,可寒意依旧蔓延而至,散修老者的身形凝固,眨眼间,他已被冻作一座冰雕。林行随即左手指诀连掐,一股灼热的气息涌动而出。于不到半个呼吸间,他施展出火灵术,灼热掌印按在散修老者的喉骨上,直接将老者身上筋肉蒸干。噗!散修老者被林行散发灼热气息的左手,一掌打碎喉骨,火焰顺着他的身形蔓延,生机骤然散去,散修老者瞪大的双目凝滞,周身缭绕着暗红色的火焰,眨眼化作一具焦黑的残躯。林行漠然的掐着其残躯,猛地惯在地面上,只见丈余的地砖顿时龟裂,周围的火灵气被点燃,烈焰蔓延四周。轰隆!火焰混杂着冰寒,周遭的空气炸裂开来,云雾状的白气笼罩街角,场中一时间混乱无比,林行顺势的甩出八门迷阵的阵盘,将其笼罩范围限制三丈之内,恰好将那两名遁逃的散修罩住。那两名凝气四层的散修早已神色大变,双双放出飞剑,欲要遁逃而去。其中一人身上血光萦缠,竟是直接施展出了血遁术。“速退!”
“孙道友!你快去带上石公子,老沙我先走一步了!”
孙姓的散修闻听此言,面庞登时就成了猪肝色,心中不由连连暗骂。他有心丢下石应虎不管,可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到了,那姓沙的所言,若是他真丢下石应虎不管,日后回到枭王石应龙面前,还如何能抬起头来?“啊!道友饶命!”
却在此时,孙姓散修闻听姓沙的惨叫一声,他下意识神念一扫,却被一股更加强大的神念包裹,那强大的神念狠狠一压,他的神念倒退回眉心,一口逆血当即从他的口中怒喷而出。寒意顺势蔓延而至,孙姓散修心中无比的恐惧,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他弃马御剑,就欲脱离白雾笼罩的区域。后方凄厉的惨叫不断传来,孙姓散修御剑遁逃片刻,却没能出得白雾区域,他心下一狠,取出一枚燃血丹。咕噜!燃血丹入腹,孙姓散修的灵力修为,短暂的媲美凝气五层,他的遁光沾染了丝丝血色,朝着前方疾冲而去。燃血丹,应当是凝气低阶修士,能用到的唯一一种丹药了。就连曾经那凝气二层的炼药师司徒勘,都有这燃血丹的丹方。林行于青溪剑上负手而立,八门迷阵的阵盘,就放在他的脚下,他紧随这那孙姓的散修,黑袍随风鼓荡着。他的眼神淡漠无比。左手掐着那沙姓散修面容呆滞的肉身,林行眉心处的巽字隐没,沙姓散修的神魂,已被他摄入巽风境中。巽风境将修士的神魂彻底‘消化’后,会回馈一些能提升资质的灵髓,林行对这一点,已经相当的了解。至于这肉身……林行目光微闪。他将此人储物袋收起,身上的衣物除去,直接丢入坤阴境内,不知想到什么,面上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神情。……正阳府城,秦淮楼附近。大庭广众之下,先是轰隆一声巨响,而后一团云雾在街角升起,很快就升到了半空中,和天际的云混在一起。这看呆了远观的行人,和场中的十二女婢,以及后方的几十个护卫。“什么事?”
石应虎本来迷迷糊糊的,此刻方才醒来,他扭了扭脖子,撩起帘子朝外面打量几眼,顺带向其中一名女婢问道。女婢自是说不清楚。她支支吾吾解释好一会儿,石应虎依旧听的一知半解。“公子~”这时,行撵内响起一声勾魂的娇吟。随即,一只藕段似的雪白手臂,勾住了石应虎的脖子,修炼邪功多年的石应虎,心中顿时一荡,放下了帘子。很快,行撵内靡靡之音四散。“继续前进!”
石应虎口中沉闷的呼喊一声,“今夜秦淮楼的花魁,小爷志在必得,谁要是敢耽误小爷的事,小爷回去就将他做成人彘!”
“是。”
十二名女婢俱是面露恐惧,似是想到了什么,很快抬起行撵继续前行。那几十个护卫中,倒是有几个经验丰富之人犹犹豫豫,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同伴拦下,最终还是没人敢开口,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秦淮楼而去。……秦淮楼对面,熊家堡的茶铺,二楼。凌虚子面上多了一丝惧意。他刚刚全程目睹了,林行摧古拉朽,震杀那须发皆白的散修老者之事。更看到了林行随手甩出阵盘,将余下的两名散修,收入阵法之中,随后那阵法竟然升天而去,让他看傻了眼。这场面,凌虚子是真没见过。他倒是见过凝气高阶的斗法,但这种阵法升天之事,依旧是闻所未闻。“刑兄真乃神人也……”凌虚子翘脚眺望着远空,连对面白花花的皮肉都不看了,只观望着林行的八门迷阵,化作的那团云雾,口中渍渍称奇。唰!不待他多看几眼,那团云雾散去,一道青色遁光闪烁间,穿窗而入,落回了茶铺二楼,血腥气钻入凌虚子鼻翼。青光散去,林行已坐回他的位子,端起那尚有余温的清茶,抿了一口。他手中摩擦着那圆环法器,一刻不停地祭炼着,不肯浪费半点时间。“凌虚子道友,看戏的滋味怎么样?”
似是注意到了凌虚子的异样,林行抬头瞥了凌虚子一眼,出言问道。“甚妙,甚妙。”
凌虚子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