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大师表情顿了顿，原本带着慈悲笑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错愕。他自然是知道王银钏伶牙俐齿，不然，也不会这般难缠，可是，他没有料到，她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她的话，却像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慧能大师的思绪忍不住被带偏，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事情，可是如今，却忍不住跟着王银钏的话开始走。 若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么王银钏的死而复生，也许就不算是意外，而是另外一个安排？ 究竟是原本的命运是天意，还是她的死而复生，就是天意？ 王银钏的眼神太多笃定，嘴角那放诞不羁的笑意，犹如盛开到极致的罂粟花，带着让人忍不住沉溺的危险。 她整个人，在幽幽一缕光的照耀之下，仿佛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圣光。 神圣而危险，两种气质交织，但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违和，相反，让人忍不住开始相信她的话，此刻，她好像就是那个神明一般。 慧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可是，他却无可辩驳。 他一开始，只是想把王银钏这个不确定的因素给摆正，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出现，也可能就是上天的安排，慧能有一丝慌乱。 若是真的如她所说…… 那么自己现在又在做什么？自己以前做的，又算是什么？ 在王银钏越来越深的笑意之中，慧能完全被带跑，一时间，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起了这个可能。 只是因为王银钏一句话，慧能瞬间就方寸大乱，开始怀疑起了自己，他忍不住开始动摇起来。 思绪乱如麻，慧能眉头皱了起来。 他仔细思考着王银钏的话，没有看到王银钏眼中极快地划过一丝暗芒。 他的反应，全都被王银钏收入眼底。 王银钏嘴角的笑意更甚，她道，“大师没有想过吗？若是没有上天的应允，我有这个反抗的机会？既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大师又何必干预呢？”
王银钏皮笑肉不笑地又添了一把柴火。 果真，她说过这句话之后，慧能大师眉头皱的更甚了，眉间的竖纹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因为她短短几句话，彻底让慧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转而被她的话带着跑。 王银钏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有再说话了。 无边的黑暗之中，只剩王银钏的呼吸声十分明显，她嘴角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笑意从容，虽然是蹲着，比站着的慧能大师要矮许多，但是此刻，却像是慧能更低她一等一般。 她虽然在蹲着，却像是俯瞰众生的王。 而慧能，只不过是以她为国王之中的，一个平平无奇且自以为是的平明百姓罢了。 “怎么，若是这样想的话，大师是不是就豁然开朗了？你以前就说过，不知道我为何与他人不同，在原本的世界之中，我是一个不起眼的路人，是阻碍薛平贵这个气运之子一步步走向最高位的阻碍，但是如今，世界已经变了。”
“从前他是气运之子，现如今，是不是也该换一换了？”
她语气缓缓，慢条斯理，她说完这些，慧能眼中闪过一抹愤怒，但即刻，又变成了迷茫。 这倒是把慧能问住了。 慧能从未想过这种情况。 若是真的按照她的说法，一切也都该重新排列了。 慧能只感觉到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已经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 在王银钏颇为恣意放肆的目光中，慧能张了张口，道，“你向来伶牙俐齿，我倒是低估你了。”
“过奖。”
王银钏谦虚道。 慧能的脸色极为不好，他自诩是祂的代言，但是如今，却被一个眼前的人思路带着跑，实在是有损之前的形象，他不得不端起架子来，眼中的迷茫被遮掩住，整个人又回复成了威风凛凛的庄严样子。 王银钏才没有管他是什么想法，他只要信了，那么她以后受到的限制会少很多。 纵然她再算无遗策，可是慧能大师于她，都是一个未知数，这个人不管是出现，还是会用什么路数阻止她的行动，都是是不可控因素。 上一次，在长安城遇到那个小孩，与王宝钏忽然做了那样一个奇怪的梦之后，王银钏就开始思考对策，她不喜欢被人监视，更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厌恶被支配。 但是慧能却时时刻刻都想着支配她的行动，于是，从那之后，她就在思考对策。 上次王宝钏说自己做了一个梦，她告诉她那不是什么正经梦，也正是那一次，给了她灵感。 动动嘴皮子，就能让慧能开始怀疑自己，多划算。 她方才一切，都只不过是信口胡诌而已，她信不信不重要，关键是慧能，但凡慧能能听进去一句话，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迟早会在怀疑的浇灌中长成参天大树。 显然，她做到了。 慧能不仅信了，而且，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了！ 王银钏一直都等着他来，慧能干预了她一次两次，就一定还有第三次，从那时候起，她就一直在等，等慧能出现，她亲手打破他过去的信念，让他怀疑自己，从而给自己争得能够改变命运的筹码。 慧能不是说她伶牙俐齿，她便坐实了这个名号。 而现在，慧能站在那里，显然已经忘记了初衷。 王银钏沉默不语，就看着慧能强装镇定，随后，慧能挥了挥衣袖。 …… “怎么皱起了眉？”
王银钏刚刚从昏睡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卫听手中拿着柔软的热毛巾，细致地给自己擦着脸。 她醒来之后，视线刚好与他对上。 方才卫听说的话，她也都听见了。 猝然看进她璀璨的眼眸，卫听的手一顿，随即嘴角弯起温柔笑意，“怎么醒得这么快？”
热热的毛巾贴着脸，驱散了夜晚的寒冷。 王银钏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问道，“我睡了多久？”
“才一个时辰。”
卫听声音轻柔，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