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听伸出手指，轻轻地抚着王银钏的发顶。　　若是自己死在战场，她还要再嫁。　　卫听不愿意面对这件事，可是却不得不面对。　　王银钏一下子就读懂了他的担忧，“你在为我再婚铺路吗？”

卫听有点不想听到再婚二字，虽然他自己也这么想，他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笑意散去了一些。　　他有点感觉到王银钏的怒意了。　　不敢说话，但敢想。　　王银钏道，“既然你这么想，当初你出征之前，又为何让我等你？”

“不过是一年半的时间，怎么你反倒变得如此畏首畏尾。你都娶我为妻，明明白白地昭告天下了，又顾念什么床帷之事。况且，你从前可不是这个想法，成亲之时，是你告诉我没有完全爱上你之前，不强求与我有夫妻之实，怎么现如今，你又变了个说法了？”

卫听抚摸着她的头发，企图给她顺毛，他摸了摸鼻子。　　从前班师回朝，娶她之时，他顾念两个人接触太少，确实是这么跟她说的，这也是两个人这么久以来，都未曾有夫妻之实的缘由。　　只是，如今，要出征之时，他才觉得，自己真的不忍心。　　出征之前与她洞房，以后便留她一人在京城，自己生死难料，那不是渣男是什么？　　更何况，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　　他曾听别人说过，行一次礼也有怀孕的可能，若是自己出征了，他娘子怀孕了，卫听想想那种可能，就想自己罚自己几棍家法。　　娘子喜欢自己，光知道这个，他便已经知足了。　　王银钏怒目而视，但卫听视线闪躲，始终不与她对视。　　王银钏伸出手直接捏住他下巴，逼他看着自己。　　“第一，我不会改嫁。在两年前你来找我之前，我早就有了一个独居的想法。你既然让我有了成亲的想法，那我成亲之人便只有你一个。同生共死，顺逆相依，不是说着玩的，是许下一生的誓言，早在我们成亲之时便已经注定。只有你一人，不会再有第二个。”

“第二，若是我想嫁，就算我们洞房，就算我们有孩子，也不妨碍我嫁给别人，想娶我的人多了去了。”

“听到了吗？”

王银钏努了努嘴，捏紧卫听的下巴，她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发丝交缠，仿佛心跳同频。　　卫听：“……”　　卫听没有说话，第二段话着实把他说得心脏都疼得颤抖。　　但是更多的还是感动。　　王银钏的眼睛在烛火之下，仿佛划过万千流光。　　卫听望进去，只感觉到了无限的温柔。　　“听到了。”

他的声音沙哑，仿佛克制着极大的感情，出口轻若叹息。　　卫听咳了咳，“但是，不能在这里，在这里是对娘子的不尊重。等回家以后，我寻一个黄道吉日，再备一桌上等酒菜……”　　“闭嘴，睡觉吧。”

王银钏从他身上翻身下来，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愿意看他一眼。　　太伤自尊了。　　倒显得自己很急似的。　　切，她才不急。　　王银钏拽过了被子，背过身，气鼓鼓的。　　而身后，突然传过一声轻笑，卫听宽厚的胸膛贴了上来。　　“娘子，我好开心，你还记得当初我说过的话，你是不是爱上我了才这般？”

“我也爱你，娘子，很爱很爱。”

卫听在她唇角轻轻落下一吻。　　直到后半夜，心跳如雷般激动的心才稍稍缓解，拥着王银钏沉沉睡去。　　*　　相比于来时，回长安之时，他们的速度慢了许多。　　王宝钏不善骑马，又体虚不足。王银钏腿间的伤还没有好全，不便骑马，因此，卫听找来了马车，让她们乘马车回去。　　商怀之千里迢迢从长安来，还没歇够一天，便又跟着他们回长安，一路上，没少有怨言。　　终于，在十三日之后，他们到达了长安。　　长安城门口，王允与王夫人两个人，都等在城门前，看到完好无损的王宝钏，王夫人顿时喜极而泣就连一旁王允，都湿了眼角。　　“银钏，多亏有你和卫听。”

王允像是一下子就苍老了好几岁，看向王银钏的眼神中，都有感激。　　王银钏摇摇头，“宝钏受了许多苦，以后我再与您细说，先回府吧。”

王夫人也道，“对，先回府，长安城里最近冷了许多，不要伤风了。”

几个人正要回府，忽然，一匹马从长街尽头疾驰而来，正是与他们分开，进宫禀报的陆承修。　　“陛下有旨，宣卫副将，卫夫人以及王三小姐立刻进宫觐见，不得延误！”

“马车就在我后面，即刻便走。”

陆承修身后，果然，跟来了一样装饰低调奢华的马车。　　王允一瞬间便脸色发白，他想起了在王宝钏失踪之时，陛下曾经说过要纳宝钏为妃的话。　　王允看向了王银钏，王银钏安抚地笑了笑。　　王银钏转身，应道，“好。”

王宝钏身子轻颤，这几日来，二姐已经把所有事情都讲与她听，她自然也想到了据说要纳自己为妃的事情。　　王银钏抓住了她有些颤抖的双手，“走吧，不要耽搁了时间。”

她抓着王宝钏的胳膊，登上了马车，卫听骑上了马。　　陆承修在前，卫听与他说了两句话打探虚实。　　等到了宫中，森严的太极大殿，已经头发有些白的陛下不怒自威，端坐于龙椅之上。　　王银钏等人行过礼以后，龙椅上，天子道，“听承修说，卫夫人在边关之时，神思敏捷，能将妹妹救回来都是你的功劳。”

“谁是卫夫人？”

王银钏站了出来，“回陛下，臣女在。”

天子扫视了她一眼，“不错，看起来便知是一位聪明人。”

“只是，为何你们几个人都在，还是没把那三公主给带回来？”

天子的声音，隐隐有怒意。　　若是旁人，一定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可是王银钏却没有一丝惧意，从容道，“陛下，此事中间有些曲折。”

“放她走，是故意之举。她是西凉派的奸细，身上带着给西凉收集的情报，她回去之后，必然要将情报交给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