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听有些嘲讽地看着薛平贵，这样的一个储君，会是一个好君王吗？

　　他站着看了许久，而后，幡然想起，这件事，以后与他无关了。

　　他飘了许久许久，等到这里人群散去，宫门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忽然出现了一辆小小的马车。

　　马车之上，下来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是他的娘子。

　　卫听有些雀跃，他刚要飘过去，王银钏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她一身素衣，白衣蹁跹，裙尾染上艳丽的鲜血，红唇白衣，头上亦插着一个白玉簪。

　　卫听认了出来，那是自己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当时，他求娶之时，偶然听闻，京中的人求娶之前，都会送定情信物送给心仪的女子，他五大三粗的，不知道送什么好，后来打听到，比较时兴的有十二件。

　　手镯象征山盟海誓，耳坠象征倾心之物，香囊象征寄托情思，戒指象征定情之物，同心锁象征永结同心，玉佩象征以玉寄情，同心结象征心心相印，发钗象征对半之物，梳子象征结发夫妻，玉连环象征环环相扣，玉如意宪政万事如意，发簪象征正妻之物。

　　他花了半天时间，跑遍了全京城的首饰铺子，一连串地将十二件都买了，送到了王府之中，当时，王银钏只笑他痴。

　　而如今，卫听在她发间，见到了自己送的金镶玉发簪。

　　卫听站在了原地，看着他娘子一步一步靠近，大抵这里的血腥之气冲天，所以，并没有人在周围。

　　王银钏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卫听有些胆怯。

　　娘子会不会怪他无用？

　　他心中有愧，自己连这件小事都办不好，她一定十分生气吧？

　　只可惜，她没有办法打自己撒气了。

　　随着王银钏莲步轻移，走到他的尸体面前，卫听闭上了眼睛，有些不敢迎接狂风暴雨。

　　但是，他闭了许久，也没有听到他娘子的数落声。

　　他睁开了眼睛，只见，王银钏就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似乎有些失神地看着他。

　　她一身白衣，在风中烈烈，头上只插着一支素簪，看起来素净极了，因为吹了风，鬓发有些散乱，她就坐在尸体横陈，一片血泊之间。

　　裙摆上都是鲜血，像是盛开的曼珠沙华。

　　弄脏衣裳了。卫听想。

　　下一秒，原本静静地看着他的尸体的王银钏，眼睛一点点变红，一滴清泪流下。

　　紧接着，像是决堤，杏眸之中，布满红色，泪像是溪流一般流了下来。

　　卫听心中慌乱，他从未叫娘子哭过，他不想让她哭。

　　别哭了好不好。

　　卫听靠了过去，他急急忙忙伸出衣袖，想要为她擦眼泪，可是，手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脸庞。

　　他忘了，他已经死了。

　　他接触不到她，没有办法安慰她，也没有办法为她擦眼泪。

　　在他眼睁睁之下，王银钏眼角的泪水却越来越凶了。

　　卫听彻底慌了。

　　他只好做无用功。

　　他伸出手，即便一次又一次从她脸上穿过去，即便说出的话她全都听不见，可他还是不停地做了。

　　别哭。

　　别哭。

　　是我没用。

　　他喋喋不休地说道。

　　这样足足过去了半晌，都是徒劳，王银钏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她什么都无法感知到，就如同无数死了亲人的人一样，眼泪止不住。

　　她没有说话，甚至连哽咽声都没有。

　　可是，正是这无声的哭，让卫听心中更为难受与慌乱。

　　他能做的，只有手足无措地抱着她。

　　“啪嗒”一声，一滴眼泪落在了那让人见不到的手背上。

　　卫听忽然感受到一阵灼热，就如同被烈日灼伤，手背泛起一阵白烟，锥心般的痛苦自手背绵延。

　　卫听呆住了。

　　死后这么久，他一直无知无觉，近乎麻木，可是现如今，他却感受到了灼热的痛意。

　　那感觉一闪而逝，险些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不禁伸出手，指腹逐渐靠近，贴上了她的眼下那片被泪水浸湿的皮肤。

　　一阵比方才更加热烈的灼烫显露出来。

　　那不是错觉，她的眼泪，可以让自己感受到痛苦。

　　卫听伸出手来，自虐般地轻轻为她拭去眼泪。

　　透明的眼泪穿过他的手掌，一阵阵白烟升腾，随之，灼烫的痛感袭来。

　　这样很好。

　　他想。

　　这样，我就能陪你一起痛苦了。

　　许久许久，眼泪像是流尽了，王银钏终于止住哭泣，她双目失神，眼睛通红，呆呆地，望向虚空之中。

　　她轻轻道，“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这里只有满地的尸体。

　　卫听急得要命，他想说是我，想说你不要在为我而伤心。

　　王银钏自嘲一笑，低下头来，喃喃道，“怎么可能是你呢。”

　　生死相隔，王银钏永远不会知道，那里真的站着一个人。

　　即便知道是徒劳，可是，卫听仍旧毫不懈怠，即便明知道她看不到，仍旧还是努力地一遍告诉她。

　　“卫听。”

　　我在。

　　“你在吗？”

　　我在的！

　　“我好想和你一起走啊。”

　　“不要！”

　　她拿起地上散落的剑刃。

　　卫听倏地瞪大了眼睛。

　　她毫不犹豫地拿起那把剑，剑刃泛着寒光，她毫不犹豫地引颈自刎。

　　卫听伸出手，想要拦下她，然而，手再一次从她身上穿过。

　　她表情凄然，眼中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喷薄爱意。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无能为力。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拿着剑贴上了自己的脖颈，细白的脖颈之上很快出现一道血线，卫听努力伸手抓那把剑。

　　不要！不要为我死！

　　这不值得，不值得！

　　我不要你这样，我要你好好活着！

　　就在王银钏闭上双眼，再一次用力之时。

　　忽然，手像是被烫了一下。

　　“哐当！”

　　剑从她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王银钏缓缓睁开了眼。

　　她看着地上的剑，眼泪又再一次滑落，她向四周望去，可是，周围什么都没有。

　　她痴痴道，“是你吗？”

　　虚空之中，卫听连忙点点头，是我，是我，你不要死，不要死，活下去好不好。

　　王银钏看着这人间炼狱般的场景，眼中有一丝期待。一阵呼啸的风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