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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章:年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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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和商户王家的结亲,杨家各房的人心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变化润物细无声,在不知不觉中使杨家的命运轨迹发生了偏差。同样,我在杨府中借住得到的实惠也是蛮多的,潜移默化一点一点改变我的心态。年初四,杨家几位能出门的夫人天不亮就起床去皇宫给皇后娘娘拜年,我也在傍晚见到了给我送钿钗礼衣的冷夫人。我想冷夫人傍晚时分过来杨府,应该是去宫里参拜后才来的。不过这些都没什么,重要的是我头一次拥有了自己的钿钗礼衣。我是秀才家的小娘子,按照正常的生命轨迹,我长大成人后嫁给另一位秀才出身的读书人,之后生儿育女,走完一生。不,不,这都不是我要说的重点,重点是我不会拥有钿钗礼衣。原因是秀才都很穷啊,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买钿钗礼衣。用漆皮盒子托的钿钗为纯黄金镶宝石钗冠,貌似很重,我用手掂了掂有压砸感,不由得为我的脖颈担心,生怕一不下心宿主那细细的脖子被它压折了。那可就乐极生悲——屁嗝了!钗冠为似凤形的鸟,我猜测这鸟应该是雉。梁人只有皇家人才能带凤冠,我一个外邦的翁主,怎可能和梁国的皇后、公主、王妃一样带凤冠,所以只能是类似凤的锦鸡了。雉就是锦鸡啊!!我的判断不知道对否,冷夫人没说,我也不没问。问了只会证明我有多傻,我还没有蠢到伸过去让人打脸。钗冠通体用黄金打造,锦鸡身正中镶嵌着三颗宝石,上黄中红下绿。宝石有小拇指甲盖大小,在室内的灯光下,从一片耀眼的金黄中散发出星星般的迷人光彩,虽不能和加永玛带的璀璨大宝石相比较,却也算是夺目耀眼。雉嘴及两边的翅膀上都吊着牙白色珍珠,左右两串,正中一串。每串上只有两颗同等大小的珍珠,除此外,两边翅膀上还各自嵌有两颗小拇指大小的红玛瑙。礼衣是一套橘黄色绣花襦裙丝绸礼服,没有妇人们常穿的褙子做外衣。呵,呵呵,这大大的出乎我的预料。是个人都会想:寒冬天这样穿衣,不冷吗?就算是襦衫里加了一层轻薄的丝绵,裙里可以穿上棉裤,在天寒地冻的大年些,外出也会冻成冰棍的。我抬眼鄙视冷夫人,她此时穿的礼衣是黑红配色的深衣,一层裹着一层,远观近看都暖和着,哪怕是没有加皮毛上身,也不会感觉太冷。我好想笑,莫非她知道我是狐狸精,自有一身的好皮毛?她自己都知道天寒地冻的要穿厚点,而送过来让我穿的却是薄薄一层的绸衣,这是要我冻成狗的节奏啊!不用我质疑,她的解释是:“翁主不是我朝的命妇,钿钗礼衣无法按照我朝命妇的等级标准操作,故此王妃使下官按照加永玛翁主的标准为翁主制作了钿钗礼衣,还望翁主笑纳。”

笑纳,我真的是笑纳。她不说做钿钗礼衣的时间太近不够用,反倒是说什么规矩定制,我想问问:加永玛作为定制的标准就是一套襦裙?我两眼炯炯有神盯着她,等着她解释穿这么薄一层襦裙的不冷理由!然,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王妃命下官明日全程陪同翁主,方便翁主有什么问题及时能联系我。谨慎起见,我今日便在杨府歇息,明早陪同翁主参加祭祀仪式。翁主,天色不早了,还望早点休息,明早好起早点,不耽误行程。”

说着,对我点头示意,身体微倾,之后随即直身,转身离去。我有注意到她说陈留王妃时用“下官”,对我说时用“我”,前后都始终没有一个“妾”的称呼。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等到我要的答案,还被人华丽丽的扔下不管。只得忍下心中的不满,让石榴去请崔姑姑,庆幸还有杞王府的人可以询问。头一次拥有这么高级的头饰衣服,我还是很高兴的,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细细抚摸我的钿钗礼衣。我明白这套钿钗礼衣不是光明正大得来的,是我敲诈陈留王妃的,可我一点也不心虚,陈留王之前惹我,我讨利息是应该的。“翁主。”

杨家四房的七姐挑门帘进来,肥肥的银盆大脸冻的红彤彤一片,更衬出一双兔毛耳套的雪白。我怜惜的斥责:“你这是去哪了?给冻成这样。这么冷的天,不在房里待着,到处跑什么!”

她没有回我,走到炭盆旁坐下,伸手烤火,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托盘上的钿钗礼衣。我扫一眼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钿钗礼衣,继续询问:“你怎么没穿裘衣?不怕冻伤风了?”

她的脸更红了,还是整个面部肌肤全布通红通红。我莫名其妙的看她,等着她说话。大概是暖和了点,她调转身体假装看钿钗礼衣,比我还仔细的一点点凝视,好似能这套钿钗礼衣里看出来花一样。我耐心的静静等待……“翁主。”

七姐最终还是开口了:“我能明日和你一起去参加祭祀活动吗?扮作你的侍女也可以的。”

我很想问“为什么”,却是没有张口,仍然静静地等待她说。她沉默会开口:“我想看看杞王什么样。我家现在的状况我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杞王,我奶奶想让我做他夫人,我总要看一眼他什么样吧。”

语气里有不甘、心酸、苍凉,以及小女儿的羞涩。我无法完全体会她的心境,对她的喜爱使我答应:“好,明日一早你早点过来。回去把你漂亮的衣服找出来,不用给我做侍女,就做我的陪伴好了。明日冷夫人和我一起,她应该能应付你的身份问题。”

我学着梁人的习惯,拍拍她的肩头,“放心,这都不是事,我会让你见到杞王。”

笑着对已经进屋的崔姑姑说:“是吧?崔姑姑,明日肯定能见到杞王吧!”

崔姑姑的脸部肌肤扯了扯,不置可否的回答:“翁主,奴决定不了这个。”

我微愣,不明白她的称呼里怎么带出了“奴”的称呼。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二个的都改变了自己。崔姑姑对着托盘里的钿钗礼衣说:“钿钗、礼衣很漂亮。”

“很漂亮”,就这一句就完了?我不客气的问:“姑姑,这么冷的天,襦裙外面不需要穿褙子吗?”

她摇头,规规矩矩的坐到太师椅上才说:“不需要。翁主明日是太庙观礼,礼衣就是襦裙,外面再穿一件褙子不合规矩。”

不等我疑惑,继续解释:“翁主若是嫌冷,襦衣里可以穿厚一些。冷夫人送来的襦裙必定是往大了做的,考虑了翁主的需求,估计翁主就是穿裘衣都套的下。”

襦裙我没有试过,还真没想到襦衫里可以穿裘衣。暗暗好笑的撇了撇嘴,梁人穿衣都是这样暗藏乾坤嘛。她提醒道:“翁主,襦裙外您还有孔雀氅呢,不会冻着的。”

我没有忘记孔雀氅,只是认为薄薄一层的孔雀羽毛是花架子,没有厚厚的狐狸毛管用。可……我总不能在狐狸披风的外面再穿一层氅,太傻了。我问杨七姐:“你明天穿斗篷还是披风?”

她愣一下,脸上又飞起一抹彩霞,微微低下头,难为情的说:“我……穿斗篷。”

我没有再多问。之前从排风身上我已经领悟到了杨府小娘子们的尴尬,再多问无异于打脸,揭开别人的伤疤不好玩。想想我明日只能穿孔雀氅,吩咐柿子:“把那件赤狐披风找出来。”

我感觉我一次也不会穿那件红狐狸毛的披风,还不如送人情给七姐,让她明日能入杞王的法眼。想想明日她被冻得冰晶玉洁的银盆,搭配一身火红火红的披风,喜庆喜庆的超级吉祥物,不要说是男子,估计女子们也会心生喜爱。我把赤狐披风塞到她手里,“诺,明天你穿这个。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穿。”

不看她的眼睛解释:“我明日只能穿孔雀氅,你穿这个红狐狸毛等于替我穿个厚的,要是我冷了你跟我换下,这样我也能暖和会。”

“明日祭祀是在室外,孔雀氅那玩意时间长了估计不太能保暖。你想啊,孔雀是南方的鸟,在北方都没有听说过,南方的天气比北方的暖和,它的羽毛肯定没有北方的狐狸毛暖和。我带着你应该就不能带石榴她们了,你穿着比拿着方便,我冷了咱俩换着也方便,你权当照顾我一个病人,谁让我的身体没有你好呢。”

她没有七窍玲珑心,也明白我是故意这样说,不好意思的点头:“我听翁主的。”

崔姑姑对我极力撮合七姐做杞王夫人的言行已经是麻木不仁了,熟视无睹的任我安排七姐。她早几天已经把杨七姐的事回报给杞王府,至于府里会如何处理,那不是她能操心的事。她已经从石榴口中得知冷夫人的安排,最后确认:“翁主,明日冷夫人会和我们一起吗?”

我的确认对她很重,她需要立马把这个消息传回府里。她虽说不清楚府里的安排,可也明白王爷不喜欢别人插手这件事,尤其还是陈留王府插手。杞王和陈留王不对付,她作为杞王府的人一清二楚,她不得不想陈留王府的人是来搞破坏的,会导致她家王爷的计划失败。我不知道杞王府和陈留王府两拨人的暗涌,只是单纯的心思把陈留王府拉进来,甚至都没有想过陈留王府的冷夫人是来搅局的。冷夫人和崔姑姑压根没有照面,我哪里会想到她们有什么过招。夜深人静安寝后,石榴委屈的向我诉说:“翁主,明日您不要我陪着您吗?”

果然是关心则乱,我逗她开心:“你不陪我谁给我看着钿钗?那可都是金子做的,祭祀去的人多,万一钿钗上面的宝石掉一颗,我一个人又看不到,回来发现了会肉疼死我的!”

“呸呸呸!”

她制止我说:“大过年的说什么死啊……啊,呸!大过年的不能说这个字,不吉利。”

“翁主你放心,明天我一定时刻小心你的钿钗,万不让出一点差错。”

“啊,对了,翁主,冷夫人不会等祭祀过了再把钿钗礼衣收走吧?”

我犟了一下鼻子,嘀嘀笑起来:“钿钗礼衣还没有孔雀氅贵,两样比起来陈留王府已经是出钱少了,她若是再收走,是打自家王的脸面。这种事也只有你能想出来,让冷夫人知道了,会笑掉大牙的。”

老黑的声音暗悠悠的响起:“那是不是可以拿去卖了?”

我想也不想,抬脚砸到它身上,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坏水,卖了再参加宫里的活动你去给我买一套啊!”

石榴三人要已习惯了我的突然发难,清楚这是老黑又惹我了,暗中嗤笑一声各自睡去。老黑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挨了一脚后也消停了,房间安静的掉一颗针都能听得见,我瞪着两只眼睛睡不着。明日是我有生以来参加的头一次盛典,心中忐忑不安。我不担心见到皇帝皇后,相反,我还为我能见到他们夫妻而感到骄傲。我怕的是我身上的杀戮气息太浓,让那些战场上下来的武将闻到。我相信每一个从厮杀中走出来的人,不仅仅是依靠幸运,还有对同类敏感的感触,察觉到血的味道。思虑过重的结果就是冷夫人和崔姑姑双双派人过来喊起,我还没有合上眼睛。没有睡也要起了,不过好的是起床后我并没有头昏脑胀的感觉,皮肤除了黯淡之外,眼圈没有青色。石榴麻利的帮我穿衣,在里衣外给我穿一件紧身小袄,小袄外套了一件长款兔毛袄,之后才穿上襦衫礼服。成绩就是我的胳膊不能打弯,直挺挺的伸着。我无奈的望她,她笑嘻嘻的哄我:“翁主,今天冷,你还病着呢。你昨天不是说孔雀氅薄嘛,你里面不穿厚点,万一冻着怎么办?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发烧了。”

我明白她的好心,妥协道:“那下身只穿一层棉裤,不然穿两层路都走不成了。”

她看看我看看手里的棉裤,还是帮我穿上,外面又套一层兔毛裤。“翁主,不穿冷啊。你难道还真的让七小娘子把狐狸披风和你换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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