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县衙佗城的百岁街整日都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尾转角的一个药铺。店门朝街,店小不起眼。骑楼插一“药”旗,门前一块金字牌匾上书“鬼手门徒”。门口还竖立了一个牌子,牌子上一张墨帖写得行云流水:“药师随师祖采药未归,预约看诊先交定金拿筹”。店里生意确实不错,来问诊的人也很多。二十余人队伍前坐诊的是个年老医者,年逾五十,鬂发青衫,仙家模样,不时地把脉一一向病人说道:“李叔,看你瘦弱、体质偏差,皮肤色白细腻,多汗,舌体偏紫暗,易着风寒,去叫药童执三剂桂枝汤药与你回去煲食…”“王姨,你腿脚肿痛,脚气严重,配矾石汤三剂…”“徐嫂,你夜尿繁多,肾虚体弱,开点河南怀庆府捎来的怀山药给你煲汤吃,焦作怀山生长一次拔尽10年山川地气,我店也是存货不多了…”“谢姑娘,你这气血…方子是当归3钱,人参1钱,黄芪7钱,白术3钱,茯苓3钱,酸枣仁4钱,远志3钱,木香2钱,龙眼肉2钱…”“杨哥,是药三分毒,你这病少来我这开药,我开点食材你平日买来煮了吃,要以食疗为主…”旧时,江湖游医多得很,大都是那种“吃了我的药三剂包好!那要是吃不好就再来三剂,包好!”
的庸医。但这间药铺却是大不相同,牌匾上“鬼手门徒”金字招牌便是宣示着此处便是整个医学界的权威。店主药师李东壁,岁有七十余,是江湖号称“鬼手”的神医药不同的关门弟子。东壁下有四子,他随神医外出时便将店铺交于其子看管,现今店门坐台看诊的正是他的四子李建木。建木的儿子作为药童也在前台药柜前忙个不亦乐乎。一个胖子,挪动肥胖的身躯,侧身钻过拿药病人间的缝隙,挤了进来。“李药师什么时候回?我家老人那病急着等他看呢!”
胖子问药童。“爷爷随师祖出门去北边镇子收药去了。”
药童指着门帖说道。“应该这几日便回!”
“你也可叫我家爹爹先给你看着”药童又低头执药,一边回答。“就是你家爹爹说我这等病状要你爷爷才能看得准,这天底下看病的功夫,现在除了‘鬼手’也就数你爷爷神医了。”
“呵呵,那是,那你拿个筹交个定金先,过几日再来。”
“我上个月拿的筹了,不是说他收药几天时间就回来吗?怎的现在人影都没看到?”
“那可能是和师祖有事耽搁了,再劳烦你这几日多来店看看。”
“无药可救的时候吃点断肠草”旁边有个看客说道。胖子听了,想想也没他法,便无话可说乖乖离去了。此时的李东壁正随着“鬼手”药不同在岩镇镇山池村。谢飞是被路过山池收药的“鬼手”一行人发现而背下来的。神医“鬼手”药不同,仙风道骨,不知其多大年岁,传闻医术精湛如华佗转世,他性情怪僻,医如其名,有三不同:“看诊手法不同,用药用量不同,诊后生死不同。”
江湖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药不同说能把那人从鬼门关拉回来,那人就能活。药不同说救不了的人,谁也救不了。药不同看着谢母说:“这人中毒太久,毒已入髓,我救不了!”
年过七旬的李东壁静静地站在药祖身侧,像是个私塾求学的小孩子在聆听着先生的教诲,不敢出声半句。谢母听罢,掩面大哭,然她也知道“鬼手”药不同话语的分量,只能边抹眼泪边叹息,找人通报族长安排儿子的后事。人间最悲痛欲绝的离别,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谢三也是心痛自己弟子这般死于非命,悲伤如同失去自家孩童一般,心想这个徒儿功夫虽有小成,年纪轻轻还未行走江湖却身已先死,着实可惜。无奈回天无力,悲痛过后也只好赶紧张罗着请人定日子找坟地,帮手忙碌着谢飞的身后事。谢飞未娶妻,也身无长物,陪葬无他,也只有枕下那柄黑剑。谢母在收拾时发现了那柄剑,见其通体发黑从未曾见过,问过谢三也不知是何物。“想必是孩儿你生前喜爱之物,就让它陪你玩耍吧”谢母泣不成声,将黑剑放置在谢飞身侧右掌下。“崇兴围”禾坪的法事作罢,村内几个壮汉在族长一声号令下,抬着谢飞棺木晃晃悠悠地往西山去了,同村村民平日多喜此孩,怜其早逝,纷纷挥泪送别。山路间,一棺一行哭啼漫野。棺木内,一人一剑静静躺着。山路的陡峭让抬灵的人走得很慢,棺木内,谢飞通体发黑,他的手掌盖靠着黑剑的剑刃处,颠颠簸簸的摇晃摩擦,手掌竟然碰着刀刃被擦破了皮,渗出血,体内黑血也慢慢顺着手指流向黑剑剑身。黑血浸泡着黑剑,浓郁黏稠的黑让两者混为一体,漆黑棺木内分不出彼此。忽然,剑内一道紫光后自剑身闪出,随即钻入谢飞体内。许久,棺内的一个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外面送葬的人没有人知道。西山日暮,棺木入坑,漫天的泥土洒落下去…山池西山,一新冢,碑文上书“爱子谢飞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