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全年级的前二。公告栏里的三好少年里，还有谢照的优秀发言和去年的成绩单。白岚在这个郊区的小中学里好好逛了逛，她看到谢照下课时间也在赶作业，体育课帮忙卖水，似乎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顽皮小子，差了不知道多少。也偶尔有几个小女生给头发长得快遮住眼睛的谢照递情书，少年接都不接，只递过去一瓶水：“谢谢，买水吗？”

小女生们跺跺脚，埋怨几句便纷纷离开，徒留下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仰着头，看那蓝天中飞过去的一架高高的飞机，若有所思。下午上完课，谢照还得去一个面店兼职，他骑着那辆二手买的自行车，车兜里还有几本作业，至于瓶子，他全压瘪塞在了书包里，这是财产，做完兼职，还得带回去，明儿个一早和奶奶去卖了。白岚一路尾随，见谢照要骑车，干脆趁着人家不注意，助跑几步，然后一个屁股墩坐上后座。少年显然也是疑惑，这自行车和刚才比，似乎重了不少，他及时用脚刹车，下来看看车胎，又看看四周，没有任何问题。白岚在后座老老实实拉着谢照的衣服，虽然自己没有实体，似乎，还能触碰到实物。过了好一会儿，白岚听到前头的少年颤颤巍巍的声音：“你是鬼吗？”

他感受到了。白岚玩心大起，反正是梦，她干脆双手抱住了少年的腰：“对啊，所以还不骑你的车。”

“那，那鬼姐姐你要去哪里？”

谢照都快哭出来了，这是太阳下山了，所以被女鬼缠住了吗？自己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忙完呢。“你要去哪？老实说，不许骗我！”

白岚虚虚地朝少年腰间吹了一口气，谢照一个激灵，差点没有把车子都甩了。“去面馆，我去面馆。”

听声音，都快哭了。“那就去面馆。”

白岚吩咐道。少年果断加快了速度，似乎到了面馆就能甩掉女鬼一样。风儿吹拂在两人身上，清清爽爽的，倒是有几分真实，如果不是自己被当做了“女鬼”的话。又一个景色变换，白岚被甩出了中学的记忆。再回到地面上，周围的风景已经开始向近几年靠拢了。白拦在这次出现的地方，是一片墓地。天色有点儿阴沉，偶尔有几滴雨水从天空中漏下来，从白岚身上穿过去，落到青石板上，润湿了一片。她前面就是墓碑，上面的照片里，是一个笑得温柔的老奶奶，白岚记得，是谢照的奶奶，也是林含青的亲奶奶。墓碑前，是刚放没多久的祭品和两个穿着黑色的少年，一站一跪。站着的那个，打着伞，看不清表情。而跪着的那个，泣不成声，手背上，是刚捶出来的血丝和淤青。明明身上已经换了一身的名牌，却还是和小时候那样狼狈。白岚叹口气，林平月，其实本质上还是那个很穷的少年——谢照吧。少年又一次捶地，声音近乎沙哑：“她是你亲奶奶啊，你就没想过来看她吗？”

站着的那个没有吭声。“现在她都死了，你来有什么用？你来有什么用！”

可他也没有赶林含青走，只一次又一次地敲打着地面，不知是在折磨林含青，还是在责怪自己。谢奶奶都去世了，自己也才赶过来啊。雨渐渐大了，林平月膝盖前头落下的泪水也随着这雨，一起全流入草地和附近的下水口，消散在这三月的梅雨之中。“你不配姓谢，我也不配。”

打伞的林含青转过身，离开了墓地。徒留下林平月，在这大雨中，软下身子，两只手无力地瘫在地上，任由眼泪被那雨水冲刷。身子再硬条，也受不住这三月的雨这样淋。林平月晃晃悠悠地几乎要倒，在这样的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一个女子慢慢走过来。记忆中，似乎也有个女鬼姐姐，坐着自己的破自行车，在夏日黄昏的蝉鸣中，相伴着骑了一小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