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里那么多的人在劳作,突然这么大的滑坡,肯定会踏伤不少人,李佑心头顾念吴大鼎,撒腿就往那边跑去。 同时木棚这边的所有人,都是呼喊着跑了过去,北侧盐场敖盐的人,也都是纷纷起立大叫起来…… 李佑速度最快,他过来的时候,这矿产挨近山麓的一边,早已经变了样子,黑尘还未散尽,有着二三十人混土混脸冲走了出来,李佑一眼就看到了大鼎的身影。 “大鼎,你没事吧?”
“没……什么事……呸……幸好只是些土,不过也有石头伤到了人。”
吴大鼎一边吐着嘴巴,一边向着李佑说道。 李佑心头稍定,但很快就有呼救声便此起彼伏…… “快,景坤哥……还有书子哥……” “来人啊,来人啊,项英被石头塌住了,快来人……” “呦,三水哥、吕艺咋没见人啊,怕是还在土堆里……” …… 呼救声有矿徒的,也有监视看守的山匪。 曺二跑来高呼着让矿徒先救他们的人,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他们的仇人! 所以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一下子全乱了套,都是各自开始挖人、救人、抬人,场面一时极为混乱。 吴大鼎转脸看着李佑,他黑黑的脸上贴着一对闪亮的双眼,轻轻揪了揪李佑衣角,微不可察冲着远处孤身一人的曺二跳了跳眉毛。 李佑轻摇了摇头,开口道:“先救人!”
他跟着矿徒这边一起忙了起来,由于他腿脚便利,而且力气惊人,一会儿功夫,他便是背了一个人出来,不过这人并不是矿徒,而是一个叫陈书的山匪。 “愣着干嘛?帮忙啊!”
李钦相看了眼李佑救出来的是山匪,抿了抿嘴还是吼了一声。 他身后的高从虎、管红心等人这才动弹,高从龙则是骂骂咧咧一脸的不情愿,可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毕竟被塌到的只是少数人,所以救援很快就结束,但是呻吟、痛呼声却又是不绝于耳,这个露天铁矿并不是全是铁沙土,山麓、丘陵上,也是有夹杂着不少岩石, 因此很多人只是被泥土稍稍掩埋,并无大碍,可是有好几个倒霉蛋,被碾盘大小的石头给砸到了,这一下子伤势就重了。 最为严重的一个山匪,被砸在了脑袋上,脖子都被砸歪了,被抬出来没片刻就闭过气了。 还有一个叫齐景坤的壮汉山匪,被尖锐石头戳进了腹中,血如泉涌,看那情形也是没啥活头了。 其次是个叫山匪吕艺和一个叫项英的矿徒,这两人奔跑中被桶一块巨石给砸中,一个被砸到了左腿,一个被砸到了手臂,既有内伤也有着外伤。 还有三、五伤势较轻的,但多都是挂了彩。 在这个医疗水平的时代,任何的挂彩都不可小视,就像冷兵器战场上,多数死亡都是由于出血、感染、发烧,甚至还有被活活疼死的, 疼死的现象并不少,故此经常有好汉,临死时都是只求个痛快。 周遭喧嚣退去,矿徒和山匪们,看着地上躺着的伤患,一时都只能是愣愣地看着。 “给个痛快吧!”
曺二皱眉看了半响,中气十足地说了句,转身在许立芳的簇拥下,直接走了。 “千钧,愣……着干啥?给个痛快吧!”
地上捂着肚子的山匪齐景坤吃不住疼,梗着脖子,冲一名私交甚好的山匪喊道。 那山匪吸了吸鼻子,扔掉了手里的皮鞭,“噌”一下,拔下腰间佩刀,与此同时拔刀的,还有好几个山匪。 看他们这样子,这样的活儿,应该是做过很多次了,难怪曺二这里经常缺人手。 这么个砍法,谁都顶不住。 “别,别,我不想死。”
“休忒胡来,我觉得我还能活!”
地上躺的多数人,都不像齐景坤这样的硬汉,许多人还是想要赖活着。 虽然他们也知道山寨没有郎中,更没有药材,多半最后会痛苦不堪,可是他们还是想苟活着。毕竟好生恶死,人之常情。 “不要乱来,他们死不了!”
李佑大吼一声,冲着瓦青云喊道:“去把灶房的大铁锅拿来,烧些热水,再去准备稍微干净的布料、剪刀、针头、缝线、筷子、棉花……还有今天你给我的那一罐芥菜……哦,还有多拿些陶罐和盐巴来……” 慕千钧、高从龙等众人都是一愣,或许是先前斩杀的田四的威慑力,再加上秀才公的双重身份,一时间没有人反驳,都是随着瓦青云一起去找材料了。 很快两口大锅便是支了起来,熊熊火焰舔着锅底,满满的一锅水腾腾地冒着热气。 李佑在这个间隙,已经将六个伤员放置成了一排,并且给其中较重的齐景坤、陈书、吕艺、项英、党锁胜四人用绳带扎住了血脉。 “布料!”
瓦青云将找到的一些蓝、黑相杂的布料扔给了李佑,李佑见着上面脏兮兮的不由得皱眉,并没有接过,而是将自己的程衣脱了,内中有一层白色的里衣,在众人可惜的目光中,李佑迅速将其撕扯成条块,作为绷带,扔进了大锅的沸水中煮着。 然后他挑了两个干净的陶罐,在另一口大锅中舀了干净的水,并放了些细盐进去。 片刻,他取出了煮过的布料将棉花拧成团包裹着,走到了伤势最重的齐景坤身前,观察起伤势来。 插进齐景坤腹部的尖锐石头,呈三角形,戳进了腹中的疮口足有茶杯盖大小。 这样的伤势,李佑突然觉得……确实没啥救的了。 如果吐血的话,那多是相当严重的内出血了,如果是胃壁都破裂的话,肝脾很可能已经碎成渣渣,脾破裂即使放到后世,那致死的也不少。 如果是肋骨骨折把大血管和消化道都扎穿,那就更难救了。 好在齐景坤并没有吐血,李佑估摸着还有得救,万一锐石扎进去的不深呢? 在齐景坤嘶声裂肺尖叫中,李佑将他尖石取出,瞬间血再次涌出…… 这么大的创口,李佑拿手捂了捂,发现捂不住,他一时也没啥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血往出流,直到血涌的劲儿不大了,李佑这才开始用布料球沾着盐水清理。 他清理的极为熟练,手里的布料在棉花球的加持下,吸血性极好,清洗过程中, 他注意到这个伤口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浅,而是很深,扎穿了肚皮后,最尖锐处应该是戳碎了他的部分升结肠和盲肠,因为有着一小节肠子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鬼?希望是阑尾吧……” 李佑看着手心里的一小节肠子,摇了摇头,将肠子扔掉,落在了不远处施就恩的脚背上。 施就恩低头看了眼,脸皮瞬间狂抖! 其他人也都是看在眼里,只觉得李佑不像是个郎中,更像是个裱糊匠,而且是个很不专业的裱糊匠。 施就恩踮起脚,指着脚上的事物,道:“吶,好家伙,这节肠子……就不要了?”
“嗯,不然呢?塞进去?”
李佑头都没抬起,顺口说罢,换了一团布料栽清洗了一遍,然后从芥菜罐里轻轻剥下上面的一层霉毛,抹到了周遭创口处,接下来他便是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做起了针线活。 李佑自幼手就很巧,小时候没少帮奶奶穿针做针线。 只见他老练地将创口上下边缘挤压,来了一个包边缝,双手翻飞,最后一针贴着肉缝来了一计回针手法,顺道打了一个蝴蝶结…… “nice!” 这一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这样真的是治病救人吗? 人群中的管红心大声怪叫道:“我的个大吊啊……这样子救人?还真是小刀划屁股——开了眼了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