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永淑破口大骂：“你连儿子都生不出来，凭什么替我管教闺女？”

没有儿子，就是向秀安的死穴。但凡她跟人吵架拌嘴，这事儿就会便被翻出来说。因此，最近几年她都很低调，鲜少跟人起龌龊。唯独刘小丽和祝永淑，这两个人她避不开，也躲不过。哪怕再三忍让，人家也还是能打上门来。简直忍无可忍。向秀安正想着，反正都分家了，要不要干脆跟她大姑撕破脸，做场大的？最好闹得老死不相往来那种。这时，却听钱素云呵斥道：“行了，闭嘴吧，长辈教育小辈难道不是应该的？明月丫头挨你的打莫非还少了？你要实在心疼，以后就别再带她来了。”

祝永淑气得直跺脚，直想躺地上撒泼打滚，大闹一场。但眼下可不能那样。他们家因为请假，已经被队长扣了一天的工分。又跑这么大老远的路，却只混上一顿菜糊糊。一丝儿肉都没沾着，想想都亏得慌。吃不着，总得捎带点儿回去吧？祝永淑深吸口气，忍了下来。却听钱素云又开始训起她闺女来：“老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谁不想家里和和气气的？朝玉，你也不小了，要分得清是非，不能跟你娘学，走到哪儿搅合到哪儿。上别人家里惹是生非的，那叫恶客，早晚得被人家拿扫帚打出去。”

一番话，说得靳朝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祝永淑神情也有些讪讪。她不知道她娘今儿到底怎么了，像吃了几十斤辣椒没漱口似的。呛死人。偏偏她还被拿捏住了。这口气，堵在喉咙口，噎得她难受，偏偏还发作不得。祝明月这会儿却对她奶刮目相看，佩服得五体投地。上辈子她回到老祝家时，她奶已经不在了。在她的记忆中，她奶一直是个很传统、很温和的农村妇女。老好人一个，似乎从没跟人争执过。想不到战斗力竟然这般彪悍，竟能把她大姑那大扑棱蛾子给镇压住。靳向前见媳妇儿和闺女都没讨到便宜，忙给她俩打眼色。他嘴角撇着，看上去有几分阴狠。娘儿俩瑟缩了一下，不敢再闹腾。等他转过脸对着钱素云时，又是一副笑模样了。“娘，您说得对，朝玉这丫头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您要是瞅着她有不对的地方，只管打，只管骂，咱都知道，您这是为她好呢。”

靳朝玉低着头，掩饰脸上的怨愤。钱素云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我可没那么闲。”

说完，转身往堂屋走。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道：“马上就要上工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去吧，现在动身，回去还能挣半天工分。”

靳向前忙跟过去，笑容略显谄媚：“娘，家里分了肉，这天气，吃不完也容易坏，您看能不能匀个十来斤给咱们家？”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聚拢过去。都想看看，他是怎么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的。靳向前面色不变地笑了笑：“娘，咱也不白拿家里的肉，也是要出粮食换的，只是走得匆忙，粮食没带来，您能不能先把肉匀给咱，咱下次回来再把粮食给家里带过来，毕竟粮食不会坏，但肉不经放不是？”

钱素云停在堂屋门口，转过身来打量了靳向前一眼。长得不咋地，想得还挺美。“你就甭担心家里的肉会不会坏了，我抹了盐放着呢，就算坏也是坏在肚子里。你们呀，还是赶紧回去吧，好歹能挣半天工分，天擦黑下了工再拿粮食过来换肉。我也不多要，还是一斤粮食换一斤肉，给你们留三斤，多的没有。”

说完头也不回地回屋了。靳向前咬了咬牙，又转头去对着向秀安和祝永禄笑容满面：“二弟，二弟妹……”向秀安转身拉着窜出来看热闹的祝明玉和祝明霞回屋，“嘭”地一声关了房门。祝永禄脸上讪讪的：“姐夫，秀安她脾气不太好，您别介意。”

靳向前打着哈哈：“不介意不介意，天天下地干活儿，谁脾气能好得了？对了二弟，听说你们家分了有二十斤肉，能不能匀十斤给你外甥补补？我也不多要，十斤就够了。”

祝永禄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心里莫名有些委屈：媳妇儿回屋竟然不把我捎带着……他笑容尴尬地解释：“不瞒姐夫，家里分的肉怎么处理，是我媳妇儿说了算的，她才受了大委屈，我就算想匀肉给姐和您，那也开不了这口呀。”

祝永淑嘲讽道：“祝老二，你还是不是男人了？她向秀安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你还能叫她给管着了？这种媳妇儿，就是欠揍，多打几次就服管了。要实在不听话，不如撵了，我再给你相看个会生儿子的媳妇儿！”

祝永禄脸色瞬间垮下来，就连尬笑都挤不出来了。他不擅长吵架，尤其那人还是以泼辣闻名的大姐，只得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转身回屋。祝永淑“呸”了一声：“窝囊废！”

一家人脸色都很难看。来的时候兴致勃勃，想着吃一顿好的，再拿上个十来斤肉。自家留五斤，另外五斤换粮食，起码要换二十斤粮……结果，竟然被一顿菜糊糊打发了，啥好处也没捞到。待出了严家院子，还没走几步，靳向前就停下来，一脚踹在祝永淑的大腿上。“要你有啥用？一点儿肉都要不回来！跟你说多少遍了，有好处的时候才闹，你他娘的倒好，早也闹，晚也闹，除了惹人讨嫌，能有啥好处？”

祝永淑拍了拍腿上的脚印，“谁晓得我娘和向秀安抽的哪门子疯，以前不都是我说啥就是啥么，哪晓得今儿像吃了枪药一样，这能怪我？往常我闹的时候，你也没说不让闹啊！”

靳向前抬腿又是一脚：“还敢犟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里。”

祝永淑顿时噤若寒蝉。不仅是她，就连靳朝华和靳朝玉都打了个哆嗦，恨不得马上转身回祝家庄去。但是，她们不敢。午饭后，祝永祥跟周隐两人，去了庄子西头的破房子。这会儿已经陆续有人过来了。也不用谁招呼，大伙儿都是实实在在做事儿的人，一来就撸起袖子干活。清理场地，把屋里屋外的垃圾扔出去。还得把风化了的土墙推倒。人多力量大，不消片刻，场地就平整妥当，露出地上的条石地基。只等土砖挑来，就可以砌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