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狭小的厨房中,烛光摇曳。夏云月一边闻着诱人的鸡汤香气,一边抖手散开手中被拉的细细的面条,又洒了一些面粉上去。就在这时,一声欢喜的呼声从东屋传来。“姐姐,娘亲醒了。”
夏云月立时擦了擦手,跑进了东屋中,就见夏小满和巧姑正小心地扶着夏氏坐了起来。“小满,去请周大夫。”
“好。”
夏小满立刻下床穿鞋。“莫急,先把衣裳穿好了。”
夏云月忙拿过挂在床架上的衣裳给她披上,又拿过一盏灯笼点上交给她,“路上慢些走。”
小姑娘应了一声,草草地系好衣裳,便和巧姑一起出去了。“娘亲放心,得贵人相助,我们家已经没事了。”
夏云月先是说了一句最关键的话安了夏氏的心,随即拿起枕头垫在夏氏身后,让她靠的舒服些,又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衣,最后才去倒了一杯温水,让她慢慢喝。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声音也又平又稳,夏氏初醒时的焦虑不由地便被拂去了一半,顺着她的手势喝了小半杯后,这才询问:“是沈公子又来了?”
“不是。”
夏云月见她不想再喝了,便接走杯子放在桌上,而后才坐回床边,睁着一双明眸认真地看着她:“娘,那个贵人,便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
夏氏顿时一震:“他来找你了?”
夏云月微微摇头:“应当是无意中路过的。”
夏氏不禁抓住她的手:“他的身份,有多尊贵?”
“他的封号是祁连王。”
夏云月没有隐瞒。青溪村可是自建村起,就从未来过王爷这样的大人物。今日之事,就算是她存心隐瞒,改日娘亲也依然会从别人口中听到细节,还不如自己先说了。“什么?祁连王?”
夏氏惊悚,“那他姓什么?”
“姓谢。”
“姓谢……”夏氏失神地自语,随后几乎是脱口而出,“月儿,你千万不能……”话说到一半,夏氏突然止住了语声,望着夏云月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夏云月还以为她要说的是让自己千万不能给别人当妾,哪怕对方是王爷,当下柔声安慰。“放心吧娘,他应该不会强行带我会去的。”
“你……为何能如此肯定?”
夏云月正色道:“虽然我对这位祁连王几乎毫不了解,但当日……当日他虽然神智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却依然还是想要我离开。他既在那样的时刻都不愿随便玷污一个陌生女子,想必还是有几分诚信的。”
若是没有先前让她“待命”的话语,甚至,对于这位王爷她都可能还能多两分好感。但是这话就没必要让娘亲知道了。“月儿,你说的……都是真的?”
“嗯,我就是不想骗娘,才跟娘说的。”
夏氏神色恍惚,似有些庆幸,又似有些失落,还有一些夏云月看不懂的情绪闪过。自从那日女儿向她坦诚已经失身于陌生人后,她一直不敢去想那究竟是怎样的人,日后又是否还会出现在女儿的生命中。不想这么快,此人就出现。更不想,他竟然是位王爷,而且还是位谢家皇朝的亲王。想到此,夏氏不由地闭了闭眼睛。“娘,你不要想太多,”夏云月抽出一只手,轻轻地扶着夏氏的背,“这位祁连王不会在我们村停留太久的,等他走了,我们还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夏氏却倏地睁开眼睛,有些祈求地看着她:“月儿……我们离开吧,现在就离开。”
离开肯定是要离开的,但不能是现在。现在一走人家更会以为她有什么心虚的地方,说不定就追上来了。想到县城里那一次只跟他对视了一眼他就派人来追的情景,夏云月自然不能冒这个风险,只能暂时安抚娘亲。“可是娘亲,我们能去哪儿呢?”
夏氏显然也没有想好:“去哪里都行。”
“可是出门需要路引,那位谢王爷现在应该就在村正叔家,我们也没发去办啊。”
夏氏一怔,随即眼泪又流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她:“我的月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娘,我不觉得苦,真的。”
夏云月也反手抱住她,不断地安慰,“比起以前,我们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我觉得已经很好了。而且我说过,对于那件事情,我真的不在乎,娘亲也不要总是耿耿于怀好不好?”
夏氏闭着眼,晶莹的眼泪依然不绝地从眼角淌下,神色中满是压抑的痛苦。她嘴唇颤动着,好一会才强忍住了心底的悲恸,哑声询问:“那他……还会找你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夏云月知道娘亲还是在替她屈辱,语气特地放的很轻松,“不过他身为王爷,肯定是不会在我们这种小村子久留的,说不定明天就离开了呢。”
说着,不想夏氏再钻牛角尖,转开了话题。“娘,你知道吗?你今天把我们都吓坏了,还好那个祁连王身边有个青芒大夫,及时地救了娘,还给娘吃了一颗应该很珍贵的药,娘亲这才有惊无险。”
“是那个谢王爷身边的人救了我?”
夏氏怔了怔。“是啊,说起来若没有那件事,这位谢王爷的人已经救了我们两回了呢。”
夏云月心里对谢瀛洲虽然另有看法,却也不会否认这两次相助。“而且娘亲,以后我们还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别人欺负了。祁连王的侍卫说李青书不但会被剥夺功名,还可能会牢底坐穿,杜家也不敢来寻我们麻烦,我们家就要真的太平了。”
夏氏点了点头,神情依然有些恍惚:“月儿……你……真没想过要跟他走吗?”
感觉夏氏的情绪还是有些不对劲,夏云月轻轻地将她推开,而后正色地看着她。“娘,我所求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荣华富贵,而始终是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在一起。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生出什么妄心,觉得对方身份这般高贵我就会动不该动的心思。”
“好,娘相信你。”
夏氏含泪轻抚女儿如花似玉的脸庞,眼底却依然满是浓的化不开的忧伤。“娘,方才你昏迷……”夏云月正想借着夏氏的梦打听夏家的事情,就听到院外有动静传来,忙打住了话题,“应该是周郎中来了。”
说着,忙帮夏氏把外衣穿好,并替她擦干了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