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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辞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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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就这样了!”

刘承祐看着李涛,温和地说道:“说起来,朕继位之后,倒也还未见过孔氏族人。这样,卿且拟一道制书,发往曲阜,让那孔宜丧期过后,即上京来......”  “是!”

注意着李涛,刘承祐身体微微前倾,关心道:“朕听闻,李卿这几日理事甚为辛勤劳,今日,更是天未亮,便入宫坐堂理政!太过辛劳了,国务固然重要,还需注意身体啊!”

“多谢陛下关怀!”

李涛应道:“臣资质不足,德行浅薄,受陛下以重任,执掌中枢,如履薄冰,唯恐怠慢政事,误国误君,只有多费些劳力了。近来内外纷扰多事,臣更不敢有所迟误!”

“李卿谦虚了!”

对李涛之言,刘承祐很是感慨的样子。  “不过,有一言确实不错,国家确实多事!这也恰恰证明,天下不安,我们还有许多没有做到位的地方,乃至受此俗务纷扰,不得片刻松懈啊!”

刘承祐说道。  看着李涛,指着案上,说:“离京数月,这奏章便积案如山,一本本看过来,朕也是不胜其疲,有心力交瘁之感啊!”

“陛下勤政,亲力亲为,素来令臣钦佩!”

李涛拜道。  “若没有李卿这般能臣干吏,替朕分忧解劳,朕也不能稳坐龙床,以治天下!”

刘承祐道。  “陛下谬赞了!臣不敢当!”

抬眼看了看刘承祐,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李涛拜倒:“臣近来为政理事,所思所虑,常有不当,心实惶恐。还请陛下问责!”

见他这般表现,刘承祐略感讶异,随即露出微笑:“李卿何故如此?言重了!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而况你年事已高,国务繁重,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也可以理解,不必挂怀!”

刘承祐的话,看似安慰,但听在李涛的耳中,着实不是滋味。注意到天子那一脸温润随和的表情,一抹苦涩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垂首抱拳道:“陛下此言,令臣惭愧啊!”

注意了下时间,刘承祐起身,招呼着李涛,说:“也到用膳的时辰了,李卿就先被回堂了,走,陪朕一起用食!”

“谢陛下!”

盛情难却,李涛跟着。  “此番出巡,朕也算尝遍地方美食了,发现民间菜肴,多有特点,并不差于宫廷。朕今日,特地命人做了些东京名菜,卿当与朕共享......”  天气清爽,午后的秋阳,释放着柔和的光芒,照在李涛身上。行走在宫室之间,李涛的精神有少许的恍惚,恍惚之中,又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天子的话语、表情仍在脑海浮现,耳畔似乎仍旧萦绕着其温和的声音,浅笑之中的苦涩怎么也掩饰不住。皇帝言语如刀,一刀一刀剜在心头,其暗示,不,当是明示,他已经尽悉其心。  说实话,李涛仍旧费解,何以会引起皇帝的猜忌,与当初的杨邠比起来,他可谦和、恭顺得多。至于拿年岁来说事,58岁很老吗?  或许只能用圣心难测来解释了......  从兄弟李浣被迁任,到关中事务,再到荆湖案。还有方才孔氏之事,分明是借之以敲打自己......  “相公!”

南衙,李涛走到吏部,立刻有司郎迎了上来。  “申侍郎呢?”

李涛问。  “正在堂间!下官立刻去通报!”

“不必了!”

挥手止住有些殷勤的司郎,李涛吩咐道:“我自己去!”

“是!”

踏入吏部官署内,一切的布置,都那般熟悉,他在此间,可是理务多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烙印着他的印记。  在踏入堂间的那一刻,李涛终于有所悟,老脸上露出少许恍然,或许“吏政”二字,就是问题所在吧......  想想这些年,自己提拔了多少了,多少门生故吏,似乎也数不清了,但是,要说他结党营私,潜蓄异志,他是决计不承认的。  “相公怎么来了?”

公案后,申文炳正一边处理公文,一边饮茶,抬眼见到李涛,赶忙迎了上去:“来人,快快奉茶!”

“请上座!”

申文炳指着主案,谦恭地说道:“相公如有吩咐,差人通知一声,或唤下官前去都可,何必服其劳而亲至?”

李涛却寻到客席坐下,脸上已不见消沉的意气,指着那方大案,对申文炳道:“国华,这方公案,今后就正式归属于你了,名至实归!”

“相公此言何意?”

申文炳微愣。  看着申文炳,李涛说:“我年事已高,内外事务的处理,已是力不从心,不堪其累,而况于兼理吏政。就在方才,我已经向陛下进言,卸吏部尚书之职,并向陛下举荐你接任,陛下也同意了,诏制之下,就在这一两日间了!”

申文炳性子偏缓,骤闻此消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方才后知后觉地,说:“下官何德何能,能当天官之任?”

“国华就不必谦虚了!”

见其反应,李涛淡淡然地道:“你本为吏部侍郎,主理吏政也有些时日了,口碑素来为人所称道,由你接任,乃顺理成章的事!”

考虑了好一会儿,申文炳方才消化完此消息,注意到李涛的神情,心中更是疑云丛生,还有少许不安,直觉不寻常。  大概是察觉到了申文炳心中的疑惑,李涛含笑道:“你不必有什么顾虑,只需做好本职工作即可!”

说着,李涛表情严肃些,以一种郑重的语调,叮嘱道:“吏部之任,乃是诸部司中,最为复杂的,上下牵扯甚大,国华主其政,当秉持公心,持重为先!”

“下官谨记相公教诲!”

沉吟了一下,李涛又笑道:“在我看来,国华你在朝中,资望、能力都不弱与范文素等人,只是性情太平和,未显其才。此番,陛下以天官相任,将来拜相也是可以期许的!”

闻言,申文炳一副坦然状:“下官有自知之明,并不敢奢望!”

“你呀,就是过于宽厚谦逊了!”

等李涛离开吏部的时候,神情之间,已尽显释然。回到政事堂,表现如常,坐堂理事,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似的。  没有加班,傍晚时分,即驱车回到府邸。  “父亲!”

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其子李承休已恭候在府中。  “你怎么回府了?”

李涛看着他。  将李涛迎入堂中,李承休面上带着点喜色,禀道:“儿被调任水部郎中,父亲终于肯让我升职了?”

听其言,观其状,李涛面上那稍纵即逝的错愕并没有被其子发现,淡淡地说道:“你以为,是我给你安排的吗?”

“不是吗?”

李承休一讷。  老脸上闪过一抹凝思,李涛摆了摆手,叮嘱道:“水道工程舟楫桥梁,乃国之要务,陛下也素来重视,你能当其职务,便好好表现!”

“是!”

李承休拱手应道,沉浸在升职的喜悦之中,并没有察觉到老父的异样。  入夜,待用完晚食,李涛自往书房,在书案后枯坐许久,灯烛晃动,映照在他脸上,使得他表情越发深邃而平静。  良久,喟然一叹,摊开一封空白的奏章,亲自浇水研墨,蘸笔,略作构思,下笔写道:吏部尚书、中书门下平章事臣李涛,伏启陛下。臣本庸碌之人,蒙拔于朝廷,受恩于陛下,僭居高位,业已十年......”  这是一封辞表!经过慎重的考虑,李涛终是决定,退而避祸。天子的一切表现,就差直接告诉他该退了,若再不知趣,就太不给皇帝面子了。他李涛,终究不是杨邠,也没那个胆子,没那个实力,去与皇帝正面相抗。  李涛的文才是不错的,平日间多有文章、诗词传世,此番用情所进之表,尽道衷言。等写完最后一个字,双眼竟然有些泛红。  “唉......”老臣的叹息中,尽显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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