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炳紧咬牙关,冷汗直冒,一路上没喊过一声疼,也没要求休息过一次,看的出来是条硬汉。三人出了冥廊,已到贫民区的山脚下,从山脚到山顶影影绰绰,杂乱无章的铺满了民房,稀疏的灯光点缀其间。华哥感慨:“这座山曾经是我们的奥林匹斯,现在可能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沿着漆黑的小巷往上走,来到一户人家门前。华哥紧敲房门,里面亮了灯,一个低沉的声音问:“谁啊?”
“兽医,是我”门被拉开一道缝。华哥:“我的兄弟中枪了,快点”里面的人看到是华哥,打开门,让进他们。开门的是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戴眼镜,穿着背心短裤,趿拉着鞋。“上二楼”兽医说。二楼是一间类似手术室的屋子,兽医让二人把阿炳放躺在中间的手术台,弯腰给阿炳检查伤口。华哥和方成退到旁边。华哥“这是兽医,他给宠物、牲畜看病,也给人看病。”
兽医简单检查完:“还好,子弹穿了个对眼,没留在身体里。包扎的很专业,就是失血过多,要输血打水。”
边说边忙活。华哥:“他会死吗?”
兽医:“能活着到我这,就能活着走出去。”
方成和华哥松了一口气,找了座位坐下。华哥问方成:“看清楚是谁朝我们开枪了吗?”
方成:“天太黑,看的不真切,他们穿着T恤和牛仔裤,脸上都蒙着面罩。开枪时的动作不像是受过专业训练,像是普通的劫匪。”
华哥:“我看也是,可能是一些小混混,看到或是听说我们去交易,以为我们会带着货回来,想要黑吃黑。现在我们就像受伤的狮子,随便什么野狗都想来咬一口。等我缓过这口气,一定把他们挖出来。”
华哥对方成指了一下兽医:“兽医原来是城里医院的外科医生,后来出了事情,避难到这里。他医术高明,没有他,我们好多兄弟要提前见阎王。上次我受了伤,也是他治好的。”
兽医一边给阿炳治疗一边说:“别恭维我,是你自己没那么短命,还有的折腾那。”
华哥笑着说:“你是医生还是算命先生,学会看相了?”
兽医:“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华哥哈哈一笑:“兽医,我们要在你这住几天,有地方吗?”
兽医用嘴指向旁边一扇门:“那是客房,你们可以住哪。”
方成和华哥在兽医家里休养了两天。阿炳的伤情也稳定下来。第三天上午,华哥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是一串数字,对方成说:“我们要去见罗卡了。”
方成心说:终于能见到这个人了。华哥告诉兽医他们有事要出去一趟,向他借了车。中午,华哥和方成上了兽医准备好的车,向着山腰的另一边进发。为了确定没有跟踪者,华哥故意多绕了几个圈。方成第一次在白天走上摩罗卡的街道,得以更清晰的观察它。只见贫民区的范围比他想象的大得多,和那平和喜乐的主城区只隔着一道围墙,或一段铁路。从南面的平原一直延伸到北面的山顶。目力所及之处充斥着黄色或褐色砖墙的房屋,少有其他颜色,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估计患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凝视一会就会眩晕。汽车行驶在狭窄的街道上,路面被雨水侵蚀的坑坑洼洼,使车身不停左摇右晃。路边的中年妇女穿着鲜艳的沙丽,有的在洗衣服,有的在聊天,有的在街边架起的炉灶里翻炒各种食材,不时还用方成听不懂的语言激烈的说着什么,像是咒骂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几个身着彩色体恤,牛仔短裤的少女披散着黑色或棕色的长发“咯咯”笑着从路口经过。偶尔一位罩着伊斯兰黑色长袍,面纱遮面的女士快速的从街道上穿过。五六岁的小孩子光着屁股捉一根木棍在浑浊的水坑中撩拨。男人们聚在一起闲聊,有的依靠着墙壁抽烟,有的拿一只铁皮桶“嘭嘭”的敲个不停。有时也会有几个身上满是文身,手持手枪和长枪的帮派分子,凶狠又警惕的观察街上的陌生人。头上繁密的黑色电缆,缠绕、分散、汇聚,在电线杆的周围盘踞在一起,如同宇宙一般复杂。突出墙面的建筑从左右两边伸出来,占据了街两边的天空,和好不容易挤进来阳光和蓝天争夺空间。华哥:“这里住的人,越是接近山顶越穷,各种生活物资不好搬运,尤其是经常断水。但越穷的地方对我们越有利,给他们一点好处,就能帮我们卖命,而且他们只能依靠我们。”
华哥又说:“我和罗卡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只用电话联系,他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呆太久,只在需要见面的时候,他才会给我发暗号,告诉我位置。想想以前不可一世,现在就像过街的老鼠,真可笑。”
两人开过山脊,山后也是同样的景象。在接近山顶的一处铁门前,他们下了车。华哥在门上敲击一长两短、一长一短五下,然后看向监视器。铁门打开,一个皮肤黝黑,双手握枪,满脸肃杀之气的高壮男人,冲着华哥点了一下头,把二人让进去。华哥带着方成走过一条甬道,上了楼梯,进到一间大屋。房间里大概有十二三个男人,黑人、白人、本地人都有。他们或坐在沙发上,或半卧在高低铺上,大部分身穿背心,露出肩膀和手臂上虬然凸起的肌肉,个个精壮凶悍。有的擦拭手里的枪械,有的研磨手中的刀具,方成发现他们手中的装备很精良,都是全自动武器、苏制狙击步枪、榴弹发射器、防弹背心……很明显,这些人不是乌合之众,从他们的肤色和装备来看,他们是雇佣兵。还有一个比较特别,那是个睡在上铺的白人,手中拿着一本书,认真的在读。这人头发和胡须都是黄色的,面孔微黑,像是久经户外的阳光照射。在一屋子凶悍暴戾的肌肉男之中,居然有这样的读书人,方成多看了那个男人一眼。那人也感觉到了方成的目光,面向他微微一笑,方成点头致意,移开了目光。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华哥毫不紧张,目不斜视的带着方成走向里间。里间是个小房间,一位妆容精致,身材妖娆的美女坐在桌子后面,桌后还有一扇门。华哥问美女:“老大在里面吗?”
美女:“在,他让你进去。”
华哥回头对方成说:“你先在这等我一下。”
说罢,进了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