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家蒙冤惨遭九族灭顶之祸,我却侥幸从那灭门的灾祸中逃过一劫,从逃出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有家了,成为魔尊后的一段时间,我尤其馋人的精髓,索性就去人界找到了当年陷害过我家的人,把他们的九族,一个一个地吸干了。”
末辛的声音很淡,淡到似乎听不出其中有任何的喜怒,他似乎在讲一个与自己并不相关的故事一样,轻描淡写,简单揭过。“……抱歉,是不是戳到你的痛处了。”
俞青月拢在大氅下的手暗暗搓了一下寒毛直竖的手臂,末辛的声音这样平淡,反倒平添了她的不自在。“不必道歉,这种事情已经伤不到我了。”
若不是俞青月提起这个话题,他甚至已经要忘了他原来曾经也是有过一个家的。原来他也曾是养在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公子,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却在少年时遭遇变故,从此钟鼎成梦,只能匿于山林,拜入道门,几经波折,又坠入魔道。这些久远得几乎快要褪色了的记忆,在他心中早已成了不痛不痒的存在。他早已成了冷漠无情的魔,魔,是不配有这些作为人才有的情感的。气氛到这儿,二人之间已没什么话能再继续说下去了,正好夜色已晚,二人便切了月饼吃了,一番收拾过后,便各自回房了。刚回到屋里,俞青月便见微敞的窗户上站着一只通体金灰的鹰。无影?它怎会在这儿?移步到窗户前,却见无影将嘴里衔着的一张纸条放到她手上,乖巧地朝她“咕咕”唤了两声,似是在求俞青月的夸赞。俞青月并未回应无影的示好,只是摊开纸条,上面正是怀衍子的字迹:“阿月,可否一叙?”
刚瞥了一眼纸条,余光便感觉有一道灰色的身影掠过,俞青月忙循着那道身影望去,惊觉怀衍子已站在自己身前,与她不过隔着一道窗户的距离。俞青月先是被他吓了一跳,很快便恢复了冷静,转身,她将手中的纸条放进灯里烧了。“你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出来,生怕末辛看不见你呢?”
“阿月……”怀衍子声音微哑,话中似乎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俞青月,千千万万句想问的话最终化成了一句:“近来还好吗?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没死就是还好好的。”
俞青月背着他倚在窗边,短短的一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刺。“……”“突然找我,您是有何贵干?”
俞青月是一句废话都不想跟他说,直截了当地问他来意。怀衍子抿了抿唇,从袖口里拿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她,“今日是中秋,想来给你送点东西。”
“不必了,我没什么缺的东西。”
他递过来的东西俞青月是看也没看,直接回绝。怀衍子只得将东西放在窗台上,心,忽然好似被细细密密的针扎过一样难受。她,一定要像个刺猬一样,将最尖利的地方对着他么?罢了,这件事本就是他自作自受,他有什么资格去盘问她。“以后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儿,你还是别来了,他不会乐意见到你的,反倒白白挑起不必要争端。”
要知道,她得费多大的力气,才让末辛对她放下了几分戒备,好不容易在末辛心里建立起来的信任,她可不想因怀衍子的私心而白费了。她这样冷漠地拒他于千里之外,和往日里在他面前像个乖巧的小猫儿一样的形象截然相反,这样冷漠的态度,反倒平添了他心头的酸涩,纵如此,他也只能说一句:“不会有下次了,阿月,辛苦你了。”
俞青月没搭他的话,又说了一句:“我和他要成婚了,婚期就定在腊梅初开的时候,新婚之夜,适合成事,你有个准备。”
“成婚?”
怀衍子剑眉一蹙,虽明白这是计划之中的事儿,可这两个字,仍让他觉得像是带着尖刺一样,咀嚼在唇齿内,却让他感觉好似要被划伤。一想到她会穿上嫁衣、盖上红盖头,与他的死对头对拜入洞房,一想到她可能与末辛行夫妻之礼,她要忍着心头的屈辱在末辛的身下假意欢愉,他的心里就难受得紧。他不知道这股难受,究竟是来自对她的心疼,是来自对自己的怪罪,还是来自对自己的死对头的嫉妒。“难道除了成婚之外,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么?”
他反问她。他不过是一念之间,起了利用她的心思,她却要赔上自己的贞洁、甚至赔上她的余生来治愈他设局后的结果。这只会让他,觉得更加愧疚啊。他到底做了什么混蛋的决定啊,竟然要她做出这样的牺牲,而他除了自责内疚外,竟做不出半点可以弥补她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