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青月认得出来，那些人都是她曾经一个一个去签下了合作的契约的上家们。俞青月猜得出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站起来，笑意盈盈地看着那些打扮光鲜的老板们，“几位老板都是稀客啊，怎么来之前不打声招呼，好叫我早些做准备，郦娘，去沏一壶上好的茶来。”

郦娘正要应下，却被那几个老板出声拦下了，“不必了，俞老板，我们今日是为何而来，想必您也清楚，看看吧，没有意见就将解约的文书签了。”

带头的女子是都城和京畿一带最大的面粉行的老板，她从袖子的暗袋中拿出一张事先拟好的文书，放在柜台上，丝毫没有要和俞青月这个当事人商量的意思。若不是俞青月事先和郦娘打过招呼，只怕郦娘会跳起脚来大骂几人一通。郦娘是个性情中人，哪里能容忍得了俞青月被这帮捧高踩低的人这样欺负。俞青月拿起那张文书，认真地从头看到尾，内容无非就是这些和俞青月有过合作的老板们联名要和她取消合作，她粗略算了算，一些主要的上家都在里面，若是她真签下了这张文书，只怕是自己的铺子没过几日就要倒闭了。而她如今在济都城的名声，估计也没有别的上家再愿意和她合作了。俞青月放下那张文书，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那些人看，“各位老板，解约没问题，只是现在离咱们当初谈好的合作年限还早着呢，你们既然提出解约，是不是应该承担起毁约的责任？”

那些跟在面粉行老板身后的其他老板们脸色变了变。“俞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让咱们给你赔钱吗？”

“俞老板，你说这话未免就有些过分了啊，明明是你不爱惜羽毛在身，我们不在你后背戳脊梁骨就已经算我们仁慈了。”

“当初长盛货行和你们家解约的时候不是没有计较这些事情吗？凭什么轮到我们就得负什么解约的责任？”

“就是就是，做人别太绝，凡事留一线，事后也好相见！”

“……”几个老板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在涉及到经济利益层面的问题的时候，几个惯会剥削人的资本家倒是难得的意见一致。一旁的郦娘真是越听越火大，要不是俞青月怕她冲动做出什么事，事先握住了她的手，只怕郦娘现在就要冲上去和她们拳脚相见了。对于这样的结果，俞青月是一点儿都不意外，自从有了长盛货行这个先例，她们对这番要求不满倒也是正常。再说了，俞青月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月牙弯这段时间的营业早就已经弥补了她当初为了开这家点心行而投入的成本，甚至还有一笔可观的盈利，再加上她之前卖掉镯子的钱还有一些剩余，如今她压根儿就不差钱，也根本没把这些所谓的“解约赔偿”放在眼里。“几位老板既然不想让步，我也不想太紧逼，免得伤了和几位为剩不多的和气，这样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今日几位老板来解约，那么以后不论月牙弯有无翻身、发展如何，几位老板都不能再与月牙弯合作了，如何？”

俞青月扫着那些女子们，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而又十分客气的笑，“只要几位老板答应，我立马签字。”

她的话音刚落下，那个带头的面粉行老板便瓮声瓮气地答应了下来：“没问题！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只要这份文书生了效，我们几个和俞老板就是桥归桥路归路，此后，俞老板以及月牙弯的一切和我们都没有干系。”

大抵，这个面粉行老板是觉得，如今的舆论闹得这么厉害，俞青月怕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吧。而跟在面粉行老板身后的女子们原本还有几分犹豫的，可见带头人都已经发声了，再一想自己刚刚争辩的那些话已经将自己和月牙弯的的合作之路堵死了，便也横下心来，纷纷在面粉行老板身后附和着。俞青月朝郦娘使了一道眼色，郦娘立刻就去拿了笔墨和印泥过来。在那一式两份的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下自己的手印，俞青月这才将其中一份递给了那面粉行老板，笑道：“几位老板可要说到做到呀。”

许是俞青月的反应有些奇怪，许是从她的笑中感受到了一丝冷意，那面粉行老板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接过那份文书，收好后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人走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撞见妖女的真身了。那群人一走，俞青月立马就将脸上的笑收了起来。跟这些装笑，实在是心累。郦娘一边给俞青月递上一块帕子，让她擦擦手指间印泥的痕迹，一边愤愤道：“那群人真是惯会见风使舵！东家，依我看哪就不该这么简单地就放过她们，不从她们身上抽出点血来，都难咽下那口气！”

俞青月接过帕子，随意地擦了擦手，眼中划过一丝寒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我和她们谈好了永远不再终止合作的条件，等哪一天我再风光了，她们脸上那副吃了苍蝇的神情才觉得有趣呢～”俞青月就是这样，她可以温柔，可以善解人意，也可以狠绝，可以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