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有致的房屋,外墙粉刷着白石粉,高墙围起的庄园,雕梁画栋,假山花园,还有庄严肃穆的祖庙,立着二十四根圆柱的广场。 这座城市不缺文明结晶。 而且这里是斗罗星域,生机浓郁,作物无需改良,更无需施肥就能达到亩产五百斤以上,生产力早就脱离了奴隶制社会与分封制社会,达到了封建社会的顶端,甚至还有超出。 可这里仍旧是万年不变的种姓制度,没有人站出来反抗这种落后至极,压抑人性的制度。 其实制衡社会进步的正是这斗罗星域诞生的超凡伟力,一人敌国的力量让家天下亘古流传,这片大陆觉醒武魂的秘法都掌握在大祭司手里,常人想觉醒武魂得期待恩赐。 超凡武力就是玄幻世界的唯一货币,能买到改变世界的奇迹,不爽过后,顾直突然发现有些自己有些想笑,让他开怀的,就是他在影响着一个世界的走向。 秉承让天下有公理可依,他正在开启一场轰隆隆的变革。 “你连自己犯了何罪都不知道,如何赎罪?”
顾直遥遥望向供奉在祖庙里的金焱鹰图腾,仅仅是目光落下就让这存世万年的图腾裂纹密布,无数的信仰之力化作神圣的光雨,洒落到城外无数的村庄。 正在耕种忙碌的仆民突然发现自己变聪明了些,力气更大了,有些身体上的病痛竟然不药而愈。 不止如此,体内还有种神秘的力量在觉醒,似乎是武魂。 最重要的是脑子里莫名知道一些知识,让他们开始不满于现状,不再仰望那座城,而是想创造一座更好的城。 万年积累的纯净信仰之力,就这么被顾直随意的挥霍一空,还用在那群仆民身上,这位大祭司心底很是愤怒,但表现的却愈发恭敬。 “不!”
一声中气十足的爆喝响起,接着一个背对金焰鹰翼的男子冲了过来,两黄三紫五个魂环出现在他身上,全都亮起。 组合魂技——风火裂刃。 风助火势愈烧愈旺,简直就想一团飞火流星坠落大地,直扑眼前这个毁了他家传承图腾的仇人。 “我要你死!”
啪—— 顾直抽出一巴掌,道道雷霆环绕在掌指之间,不但熄灭了风火,还将这个气势汹汹的年轻人身上的骨骼打碎近半,砰的一声滚落在地。 “腾儿!”
大祭司一声哀嚎,赶紧抱住滚落在地的金焰腾,体内的魂力疯狂涌出护住自己后人的生机。 “父亲,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城外那些从别的地方聚集而来的人能在这里安家,已经比荒野的部落过得好很多了,给我们为奴为仆是他们该做的。 主人打死几个不听话的仆人如何称得上罪!”
金焰腾挣扎着要站起来,他的大祭司父亲连忙扶着他,让他稳稳的站了起来,父子俩携手面对眼前这个毁去他们万年家业的敌人。 吐出几口血沫的金焰腾哈哈大笑,看着璀璨不再的图腾祖庙落幕的说道:“我们唯一的罪就是弱小,在入侵者面前不堪一击。”
跪倒在地的人们很是认可这位大祭司继承人说的话,公良、风、白浪三家的人站了起来,身为大祭司的家臣,当随主赴死。 接着,小半的上民跟着站起,他们宁愿发起冲锋死在顾直的雷霆手段下,也不想自己是因为打死了几个仆民才被治罪。 “同为人族,你们可曾想过为何弱小的是你们,而不是我。”
顾直向前走了几步,站在立着二十四根十丈圆柱的广场中央,身前是一百二十四阶台阶上的祖庙,身后是想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的众生。 他散去天上的乌云,一道光柱正好落到他立足之地,让他看起来愈发的耀眼,麻衣草鞋亦不能掩盖他的威严气度。 站起来的人和跪着的人细细的看着顾直,他们的眼睛、鼻子、耳朵、直觉都在告诉他们,眼前这个强大无比的存在,不是传说中的神灵,而是活生生的人。 那为何他如此的强大,和传说中的神一样强大。 “故老相传的故事全是真的,魂师体系就是神传下的修炼方式,我来自于另一片大陆,在我的家乡魂师能修炼到十环境界,也就是得享永恒的神灵之境,而你们这片大陆的最强者不过七环。 知道为何你们如此落后吗?”
闻言,站起来的人眼里的战意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不可置信,就连桀骜不驯的金焰腾都一怔。 眼见无人回答,顾直摇头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因为在那块大陆上觉醒武魂的方法是公开的,魂师每个阶段能吸收多少年的魂环也是公开的,修炼魂力的冥想法只要有觉醒出先天魂力就能得到,甚至还有专门的机构负责免费给六岁的孩子觉醒武魂。”
怎么可能!就连城里的上民都只有不到两成的人觉醒了武魂,而且觉醒了武魂还需要立功从大祭司那里求取冥想法,修炼到十级需要猎杀魂兽,需要立下更大的功劳。 重重限制之下,这座里的魂师比例不到千分之一,四万多人只有三十名魂师。 可在另一片大陆上,人人都能觉醒武魂,都有机会成为魂师。 封锁这一切的人正是大祭司一族。 一时间站起来的人无比向往着顾直话里的那块大陆,突然觉得曾经可以誓死效忠的大祭司一族,没那么可敬了。 “父亲,先祖做错了?”
金焰腾低声问道。 这位年过六十的大祭司点点头,又摇摇头。 “先祖没错,封锁修炼法门,就能保证我们一族永远领先于他人,不然岂会有我们一族万年的荣光,只是谁能想到海的另一面还有其它的大陆,那里一样有得到了神赐之法的人。”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暗暗感叹道:那片大陆的先辈真是够魄力,丝毫不害怕别人得到力量取代自己,为自己带来祸端。 “真是愚蠢到无可救药。”
顾直冷冷的瞥了这对父子一眼,道:“身为一个族群的领袖,只知固化统治,封锁向上的通道,不能让族群更强,视民众为走狗,这就是你们一族最大的罪。 我已经将另一片大陆的修炼之法撒下,还有法理、秩序、公义……很快那些被压迫的人就会站起来,审判你们的罪恶。”
只知等待拯救的人不配得到拯救。 一直以来,顾直都是将镰刀与锄头交给受到压迫的人,而不是以自身的伟力改天换地。 哪怕屠龙者终成恶龙,但新的勇士会再次踏上征途,反抗的火种永不熄灭,在通往理想的人间路上,总有人冲锋陷阵。 葬下旧有的一切,使其成为历史的一页。 人群之中开始出现骚乱,他们都是虐杀过城外仆民的人,一想到自己会被那群比自家养的猎马还卑贱的仆民审判,他们就很是愤怒,同时还有羡慕,那些仆民凭什么能得到这位强者的恩赐。 就因为他们卑微吗? “老子不服!”
一个右眼上有道刀疤的狰狞汉子站了起来,他释放出自己的武魂,一根四尺多长的狼牙棒,上面还有一白一黄两个魂环。 带着满脸的疯狂,一步步向顾直走来。 “城外的那群野猴子老子杀了很多,还吃了一些小猴子,他们可没有资格审判老子,老子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第一魂技——虎跃。 第二魂技——凶牙突击。 刀疤汉子猛然一跳跃向半空,手里的狼牙棒上的尖牙陡然伸长,只见的双手扬起,重重的往顾直头上砸下。 人性,兽性,总在一念思量。 “那你可知被吃是什么样的感觉?”
顾直伸出右手,竖掌为刀斩出一道刀气,击中疤脸汉子后化作一团光晕将他笼罩。 嘭的一声! 光晕散去后,一头五尺多长粗壮的怪物落到地上,它的头俨然就是刚才的疤脸汉子,但身体却变成了山猪模样。 “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看来我的修行还远远不够。”
顾直看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将人体转化为其它形态不难,但人天生就有一道慧光,这是有别于魂兽的特异之处。 要想将人彻底打落成兽,还得在不伤及灵魂的情况下,抹除这道位于脑中泥丸宫内的慧光。 在他思索人间道与畜生道之间轮转时,观看这一幕的人们齐齐咽下一口唾沫。 这个强者连战死的机会都不给他们,明摆着要把他们留给那群即将站起来的仆民。 至于那头怪物,他拼命的想要站起来却没有控制四只蹄子的经验,一次次的摔倒,要想怒吼谩骂,却只能发出一阵阵噜噜噜的声音。这个面对死亡都不曾眨眼的野性汉子,此刻竟然双目落泪,看得周围的人心底发寒。 “就不能给我等一个机会吗?这座城有不少人不曾伤害过城外那群仆民,甚至帮助过那些人,可那些人一旦掌握更强的力量,他们只会恶狠狠的报复这座城里所有的人。”
一个面目方正的中年人来到顾直面前,他正是执掌城里治安的公良衡,他有个女儿名为公良芝,背着家人在城外开了一家医馆,为仆民治病疗伤,仅仅收取一些草药作为酬劳。 也许在他之前,他们家对于城外的人而言是一群恶人,但到了他这里,他的子女不曾苛待过城外的人,族人亦不会随意打杀仆民。 “您来自更加强大且文明的大陆,是一位有德行的强者,我们愿意遵从您的一切指示,有罪我们跪领责罚,但求您给无辜者一条活路。”
在这座城里的居民,个个脸色红润,精神饱满,俨然不是外面的仆民可以比较,在自己的小家里,他们是慈父慈母、孝子孝女,只是出了这座城,大多数人在面对城外的仆民时,就会换上刻薄残忍的脸。 可有人的地方就会出现善良,这座城亦有无辜之人。 “城外的人掌握更好的修炼方法,全部都觉醒了武魂,而且他们都经历了文明的洗礼,思想已经得到了启蒙,可他们并没有立即掌握强大的力量。 城里的人虽然安于享乐万年,但力量上强过城外的人,其实你们双方的筹码几乎等值。”
顾直面对众人敬畏的目光,以一种轻柔中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语气,接着说道:“新的秩序总是需要血与火的洗礼,美好的事物,比如公理、平等、友善总是在一场场苦痛的劫难中诞生。 天地之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而人族亦然,墨守成规者从来都是被革新者淘汰。”
他已经给了城外的人反抗的火种,点燃了革新之火,要是败了,革新的火种会被城里的人得到,在人本身欲望的驱使之下,再度引发一轮革新。 “您的恩赐如同包裹在荆棘之内的圣果,让得到它的人双手布满鲜血,公平又残忍。”
公羊衡似乎已经看到城里尸横累累的惨状,覆巢之下无完卵,他的家人怕是躲不开这场大难。 严苛的公平胜过人情味十足的区别对待。 “你所热爱的,仅限于你的生活。”
顾直踏出一步踩在空中,就这么一步步走到百米高空,他挥手为这座城加了一层能持续三天的风雷壁障。 三天时间,足够那些想改变生活的人离开这里,至于不想改变的…… 就这么走了? 街上的众人全都抬起头左顾右盼,但没人敢说话。 那头人首猪身的怪物还在尝试着站起来,原本庄严肃穆的祖庙突然变得黯淡无光,再无一丝气象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