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一动不动,她倒下不了手了。虽然大叔大婶的死与他有莫大的关系,可又不是他杀的,说不定他也不曾料到这样的结局。池潇看出了她眼中犹豫,缓缓开口道:“这是他们的选择,他们应该承受一切的后果。本王将剑落下显露行踪,理应受你一剑,无话可说。”
语气淡淡的,似是在讲一件芝麻蒜皮的小事。既然这对夫妇刚才选择了帮他们,那就应该想到有可能因此而招来杀身之祸,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哪怕是帮人。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连带对自己也这般无情!素寻眼中的怒火瞬间燃烧,握紧手中的剑柄,加大了力道往他项颈之处移,褐色的皮肤即可出现一道细细的嫣红。他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素寻望着他却再也无法再用力,即便她手握利剑指着他,气势上她却依然处于劣势。觉得手上似乎有千斤的重量,暗暗吞了吞口水,一时间竟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咚”的一声就在素寻手心冒出细细的汗珠之时,眼前高大挺拔的男子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素寻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地,声音尖锐显得有些刺耳。他在干什么?!素寻一脸的惊讶,看着他垂头,乌发散落在胸前,看不清他的神色,双膝却是真真实实地落在粗糙的地面上。素寻愕然地看着这瞬间发生的一幕,以她对他的印象及刚才他的态度,他应该不会为了大叔大婶的死而下跪?不!他的骨子冷傲清贵不允许他这样做!素寻望着他,寂静里旋即传来滴答滴答液体滴落的声音,声响不大,她却听得真真切切。下一刻,他修长刚劲的右手扶在了门框,隐约可见青筋暴起。素寻旋即明白过来,上前蹲下不由分说地掀开垂落的头发,看到一脸的苍白,嘴角一片腥红,红色的液体还悬在半空滑落。他固执地偏过头去,似是不想她看到他这么狼狈的一面。“你……”素寻震惊。其实,刚才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他死!如果不是他的出现,那对善良的夫妇并不会死,他们还会像往昔一样过着清贫安乐的日子,渡过寒冬,迎来春天。可因为他的到来,他们惨死刀下!可此刻看到他虚弱将死之样,心头那丝的愤恨瞬间消散。“你走!”
素寻上前伸手想扶起他,却被他甩开,语气冰冷。素寻却不管,再次挽起他的手臂,吃力地扶起他,淡淡然道:“若是我见死不救,和你漠视生命的人有何不同。”
停顿一下,似是想起什么加了句:“放心,我自己的选择,自然会为自己负责。”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他心底知道,她在讽刺他刚才的话。可他能怎样,面对死亡那些悲悲戚戚的话他早已不会说了,他时常徘徊与生死一线之间,打从心底觉得能活下来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对自己的每个选择都要负全责。包括帮人。可此刻,他是真的想她离开,他想起以前宫里的流言,刚出生就被人说他是个不祥之人,克死自己的亲娘。后来连爱护他的奶娘也克死,再后来,只要是他比较在意的人,似乎都会遭受“报应”。慢慢地,他就剩下自己了。想不到二十五年后,他依然是不祥之人,而且“功力”愈发厉害了,连陌生人也因他而死。不知怎的,他不想连累她,或许因为她救过自己而心生不忍。千万别靠他太近,不然都会受伤的。所以当她伸手碰到自己的手臂,他用尽最后一丝的力气甩开!可她再次迎来上来,执拗地扶起他,他似也再没力气推开。听着她的话中有些讽刺,像在怄气,他竟也觉得舒心无比。既然你扶起了我,那你真的得负责到底。也千万别后悔。他没有再次拒绝素寻的扶持,跨过倒下的凳子和瓷碎,扶着池潇在里间的一张小床下躺下。素寻走了出去,端了些水进来,在屋内找了到了剪刀和一些衣物,嘶嘶地半扯半拉地剪成条状。或许刚才的逃亡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躺下之后闭合双眼,一动也不动,神色是难得一见的祥和,只是嘴角处的血迹仍有些触目惊心。素寻也顾不得什么再次解开他胸口的衣衫,之前简单包扎的地方再次渗出了血迹,看来是伤口再次裂开出血。她仔细地拆开棉布,用水细细地洗去伤口周围的血渍,再次用银针封住了些穴位,然后涂了些她随身带着的药。本想在屋子里找找有没备用药,想想普通穷苦百姓哪会常年备着药,也只好作罢。费了好大力气才重新包扎好,由始至终池潇都一动不动,闭合双眼。若不是有时她碰触到伤口时看到他眼皮底下的眼珠滚动,她会以为他晕死过去了。弄好一切起身,眼前一黑,有些眩晕,闭上眼睛等好了些才慢慢睁开双眼。看着平躺之人,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嘴角处的腥红有些碍眼,犹豫了一下,伸手用布细细地擦去。听着他呼吸平稳,知道他缓了过来。看着他浅褐色的脸庞,怕是终年风吹雨打所致,肤色不像一般皇家子弟那般光滑,可他五官出众挺拔,眉如飞剑,目似朗星,鼻如刀刻,即便是这样安静地躺着,也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的不凡。眉宇间倒是与池铖有几分相似,可池铖却俨然是一副富贵公子哥的样子,白衣胜雪,公子如玉般的翩翩少年,那种风华绝代,少了池潇身上那种坚毅冷傲。两人皆是出众之貌,只是各自风采不一。想到池铖,素寻心情是复杂的,轻轻叹了口气,若有若无,却被躺着的人听进了耳朵里,英眉在她转身之际微微动了一下。素寻艰难将大婶大叔的尸体挪到一块,并排而放,到另外一间房间找了张被单蒙上。她不愿意进进出出都看到他们惨死的样子,刺痛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