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这里，抬头看着偌大西颜楼，宏伟中不失雅致。走入里面，入眼的地方放着几十张雕镂着精致花纹的饭桌，或圆或方，错落有致。靠近四周墙边一些地方有薄薄的清幽纱帘隔开，隐约间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影，雅致中带着几分神秘。正中央的地方有一个大小适合的舞台，可以进行各类表演。顾心舞望望四周，一个打扮清丽的婢女上前道：“客官请上雅间。”

红纷早就吩咐人等候施景华的到来，婢女带着两人上了二楼，顾心舞看着每一间都不一样的房间，抬头看见上面或写着琴苑、舞园等，各个主题似乎都不一样。推开其中一间房间，走了进去，顾心舞发现竟从后面开了个小门，往下是一条木制楼梯。走了下去，明显已经是来到西颜楼的后面，再走了一小段路，颇有曲径通幽处的感觉，在一栋小楼前停住。进入里面，是一间布置雅致的房间。一个黄衣女子懒懒地靠在房间的一个软榻上，似是已经睡着。听到声响，“倏”地睁开双眼，目光流转，顾盼之间竟有倾国倾城之色。顾心舞向来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此刻却在心底暗暗赞叹。“来了？”

红纷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恩恩。”

施景华望了一眼红纷，严重的柔情倾泻而出，转而对顾心舞说道：“她在里面。”

红纷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回避一下，你们聊。”

“我也出去了。”

施景华说道，然后示意顾心舞进去。门轻轻地合上之后，顾心舞有些愣愣地站着，然后才慢慢走到床边。只见素寻静静地躺着，神色宁静，但脸色有些苍白。顾心舞脑海中立刻浮现那晚大殿上她变身时满脸狰狞痛苦的样子，想起她惨烈的嗷叫，以及她变身时满身通红迅速生长的容貌，那绿幽幽的眸子还历历在目。即便是如今想起，顾心舞心底还是有些恐惧，在她过去的人生里，连见到个老鼠都会惊叫连连，何况是看到这样的情形，可她当时除了惊愕，她都忘记其他的反应了。顾心舞犹豫了一下，在床边坐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低头看着这个熟悉的女子，当年，她救她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守在她的床边。“素寻……”顾心舞低低地喊了一声，床上的女子依旧一动不动。顾心舞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自言自语道：“素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声音中带着丝丝的哽咽，像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是我把你害成现在的样子。”

顾心舞哽咽道，眼底已经开始湿润，话却没有停下来：“除夕之夜的宴会期间，我看到铖哥哥目光一直落在你身上，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很难受！散了宴会之后，我碰到皇后娘娘，与她闲谈，不小心透露了你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她会将你变身的事情讲出去，让你受到那么大的伤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心舞吸了吸鼻子，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珠，埋首于床边痛苦道：“可是素寻，在大殿上有那么一刻，我心底闪过的一个恶念是：你这么痛苦地变身，如果你就这么死了，或许对谁都好。你离开梨都的时候，我也真的想，你若是以后都不回来多好！”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顾心舞抬头望着素寻，满脸泪水。静静躺着昏睡中的人依旧一脸安静祥和，丝毫没有反应。“也好。”

顾心舞抹去脸上的泪痕：“你听不到我才敢将心里的话和你说，素寻，若是当年我没有救你回来，我们的人生会怎样呢？可我知道我的人生没有你的话，我肯定少了很多欢乐。这么多年，你事事让着我，以前我们看上同一样东西，最后你都会说你不喜欢了。可是我心里清楚，你只是想着留给我。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活得很压抑，你一直觉得要报答我救你的恩情，所以你从来没有想过和铖哥哥一起，甚至下定决心嫁给我哥。”

停了停，顾心舞看着素寻坚定道：“可是，素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报恩，真的。有时面对你无声的谦让，我心底反倒有些恨意！是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对手还是怎样？！”

顾心舞哭泣着道，眼泪哗啦哗啦地落在两人握着的手背上，冰凉而绝望。“素寻，友情和爱情之间，我注定是要辜负友情的啦。”

顾心舞铮铮道：“这次我让你几乎丧命，就当还了当年我救你的恩情吧。从此以后，生死两不相欠！我的生死好坏都与你无关，你不必觉得亏欠我的，我也不会对你感到愧疚，我们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千万别像这次一样，听到她病了就急急忙忙从边疆赶回来，否则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说完松开素寻的手，把素寻的手放入被褥之中，起身，低头看着素寻认真道：“醒来吧。你的人生真正自由了，天高海阔任你飞！从此你我，形同陌路！”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她怕一回头，就舍不得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朋友。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之际，昏睡中的女子眼角迅速滑落的两行热泪。第二天，当池潇再次进行他有些乐此不疲的“喂食”时，他大大地含了一口汤药，俯身碰触到柔软的双唇时，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你……”当池潇进行第二次嘴对嘴喂汤药时，感觉双唇传来丝丝温热的气息和微微的摩擦，细若蚊声，池潇却听得真真切切。池潇急忙起身，弯着腰看着素寻，却见她依旧没有变化。“你……这……无赖……”素寻细细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道，眼睛却已经没有睁开。“你……”这次轮到池潇有些结巴，声音中带着惊喜，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看着她的脸。片刻后，像是集聚了足够的力量，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如同蝴蝶破茧而出，缓缓地，睁开了双眸。池潇那一刻心中填满了喜悦，专注凝神地看着她，那一刻竟有种神圣的感觉，似乎在看着一个美丽的蜕变。清澈的双眸看着还处于发怔中的池潇，脸上慢慢漾开一个淡淡的笑：“无赖。”

池潇却没有想平日那般发怒，依旧弯着腰看着她，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怎么了？”

素寻有些不明白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有些疑惑。池潇站了起来，语气淡漠道：“没有。”

说话间微微偏过头，不看素寻。只有不看着她，才能恢复往昔的理智，刚才看着她缓缓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他很想再次俯身吻下去。然后告诉她，他就是这么的无赖。只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