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武兴镇整整有七天了,瘟疫总算都控制住了,人们也逐渐开始出门。安南县的出差队伍,踏上了凯旋的路。这一路,路清兴趣高昂。因为回去就能领赏金,不美都不行。高韵仍然沉默。回去的路很轻松,马车一路疾驰,路清竟然没再晕车。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县衙门口。收到消息的宋平,又带着一众人,办起了欢迎仪式。请进府中后,又是一阵长篇大论,最后请了最高领导,钦差大臣顾决,前来说两句。顾决从屏风后走出,看到坐在下首的三个年轻人,忽然转了回去。压低了声音,说不便出面。然自是说了几句好话,譬如,没想到安南县人才辈出云云……从顾决开口的那一刹,顾西风愣住了。那声音虽有些低沉,可他听着,有点熟悉。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声音给他的感觉,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顾决从始至终都没出面,顾西风也无从考证。转念一想,那个人应该远在京城,不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只是声音有些相像罢了……等领导人走完程序,那黄灿灿的金条才到了两位大夫手上。顾西风回过神来,顺手将金条递给路清,“你来分。”
路清接过那黄灿灿的金条,笑得合不拢嘴,“这就是五十两么?还挺沉,嘻嘻……”路清魔性的笑声,很快转移了顾西风的注意力,他柔柔地笑着,轻声道:“你喜欢就好。”
路清心尖陡然一跳,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可抬头看向顾西风,他却一脸平静。路清摇了摇头,想是自己多虑了。收起金条,像只快乐的小雀蹦蹦跳跳。顾西风好笑的看着她,“清清,注意形象。”
路清吐了吐舌头,“我这是不是叫得意忘形?”
她的话,引得哄堂大笑。从县衙出来,与高韵分别时,他突然抱拳,来了一句:“高某甘拜下风。”
随后扭身就走。……宋平派人送路清和顾西风回宏仁村,正好他们也省得走路。一下马车,路清提上自己的包袱,一股脑钻进自家院子,“娘!小雪!大山!我回来了!”
这一声河东狮吼,顿时将两家人炸了出来。虽说地已分了,可现在是秋收季节,地里也没有能忙活的事。大家都在家捣鼓房子。许氏从路家跑了过来,抓着路清的手,蹦蹦跳,“清清回来了!”
顾西风:“娘,您儿子在这儿。”
许氏瞥了他一眼,“儿子哪有媳妇重要?”
顾西风不厚道地笑了,就冲这句话,他就没有理由埋怨自家娘不认他。路清:……“姐,怎么去这么久?”
路雪加入了两人跳圈圈的队伍。“干了几天活,顺便玩了几天,我都要想死你们了!”
女人们激动地抱在一处,顾家的男人们在院中里面面相觑,表示不能理解女人的乐趣。不过,这样的气氛莫名和谐,让人心里软绵绵的。跳累了,许氏抓着路清就往路家屋里跑,“清清,快来看,顾安装的床。”
七天不见,家里已然变了个样。三个房间,都装上了新床,有两个房间的床,铺上了棕垫和草席,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路山房间的被子,还是原先那个破旧得不成样子的。另一个房间的被子,是路清在石马城买的崭新的。被杨氏洗得干干净净的。地面的土也被踩夯实了。而厨房,用石头垒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灶台。看起来,已然有家的感觉。路清看向杨氏:“娘,是顾三叔帮忙安的床吗?”
杨氏点头,“多亏了顾家人在。前几日,两个男人将床送了过来,天色又晚,顾……你顾三叔就来帮忙了。”
“那咱家的地分得多少?”
路清的向日葵快成熟了,需要有地来做幌子。“一人名下半亩,咱家分了两亩地!”
杨氏声音有些兴奋,这是逃荒路上想都不敢想的。没想到,他们不仅有了房子,还有了地,实在是太幸福了。许氏也跟着乐呵呵地笑。“娘,那你请顾三叔吃过饭了吗?”
路清又问。杨氏垂下头,不好意思道:“还没有,这几日他们也在忙着收拾家里。”
路清提议:“那今晚咱家请顾家吃饭吧,他们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这次出去,能挣到钱,也是多亏了顾西风。”
杨氏自是不会拒绝,她也知,欠了人情就要还的道理。上次路清买的菜只剩两个白萝卜了,还有一块挂在厨房风干了的五花肉。“娘,你们中午吃了吗?”
“吃了,你吃了没?”
杨氏将一会儿要做的菜先找来装在一起,又叫路山提桶去井里打水。“我也吃过了。娘,家里菜有点少,我去田地里找找看有没有野菜。”
路清背着背篓就出了门。顺道去了顾家那边,告诉他们晚上不要做饭,都到她家来吃。路清去田里转悠一圈,回来背篓里就多了许多车前草和荠菜。先前在逃荒路上,野菜不够时,还吃蒲公英,只不过蒲公英这东西,苦得很,她不爱。后来,就改种了许多车前草和苋菜。苋菜用来煮汤,车前草清炒,再炖个萝卜、炒个肉,应该就差不多了。路清到了家,路山打水还没回来。杨氏一脸担忧道:“清清,你去看看大山怎么还不回来,他一人出去,娘这心里老是觉得不踏实,就怕他受欺负。”
“好勒,我去接他。”
对于水井的方位,路清不是很熟悉,绕了一个圈才找到井。这偌大的宏仁村,只有一口井,一到下午,有许多人在排队打水,却不见路山的身影。路清看到有条通往村东的小路,便顺着小路走去。绕过一颗大树,就看见路山高大的身影,他跟前还有五六个小孩子。其中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小胖墩,抬起那肥腻的手推了路山一把,没推得动,就去翻他的水桶。那满满的一桶水,就这么被小破孩一下子掀翻。“坏人!”
路山瞪着他们,蹲下来捡桶,那桶染了地上的污泥,他就用手擦。胖墩插着大肥腰哈哈大笑,“他真的是傻子!”
他后头一个精瘦的孩子指着路山,“哈哈哈,大傻子!柱子,你说这傻子是怎么长这么大个头的?”
路清一股火气“蹭”地从两肋涌出,直往两个鼻孔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