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说这种话,让人颇不习惯。顾西风也十分别扭,“可那毕竟是人家爹,又不是我爹。”
“你爹,你爹比这也好不到哪去!”
顾三叔啐了一口,又坐回床上去。顾西风沉默不语。……那边,路清将药熬好后,端给了路大宝。路大宝已经醒来,还在柴房,只不过身上多了一条被子。那被子还是从桃花村带出来的,本来路清说给它丢了,但杨氏舍不得,就一直放在柜子里。“喝药了。”
路清没好气将药碗递过去。路大宝抬眼瞥了一眼,颤抖着手接过,“太烫了,爹歇会儿再喝。清清,谢谢你……”说着,他又泪眼蒙蒙了。看到他那眼泪汪汪的样子,路清就烦躁,“行了,你赶紧把药喝了,把那包子吃了。然后,再说如何补偿我的事。”
路清回了房。今日,路家人都在屋里,没人出来。路大宝呆呆望了好一会儿,端起药碗,手一偏,暖和的汤药洒在柴上,不一会儿,顺着缝隙都消失了。中午,一家人正要吃午饭,杨氏道:“清清,去看看你爹……看看路大宝怎样了,若好了,就赶紧赶他走,别死在咱家晦气。”
路清看了她一眼,“娘,你是说真心的?”
杨氏那么柔软的性子,能说出这种狠心的话,路清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吃过饭,杨氏回屋做她的衣服,真就没管外头的人。路清出来看路大宝,却发现他又躺着不动了。油得发亮的脸上,满是潮红。而且还在说着胡话。“清清,爹错了,你不要埋怨爹了,爹真的知道错了……”经这半日,路清觉得,自己的铁石心肠已经所剩不多了,路大宝就是个可怜人。“你没喝药?”
“喝了……”路清紧皱着眉头,看到路大宝边上那空荡荡的药碗,碗里还放着吃剩的半个包子。她以为是药效还未发挥,便不再管路大宝,可一个时辰后,路大宝直接严重到昏厥。路家人慌了。路清急忙叫路山把路大宝抱回屋里,放在路清房间——给他打了个地铺。路大宝紧紧裹着那床烂被子,一遍颤抖一遍喊冷。路清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将自己的被子抱下来给他盖着。又叫白若水烧了一盆炭火端进屋里给他取暖。杨氏站在门口,脸色有些白。路大宝一直嘟囔着知道错了,以后定重新做人什么的。叫杨氏看了好一阵心酸。她将路清拉到一旁,低声道:“清清,你爹说他知道错了,要不咱们还是原谅他?你看,这多可怜哪。”
“娘,你别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对我们一家人的。”
路清给杨氏提了醒。当时,她才穿来,这一家人饿得面黄肌瘦瘦骨嶙峋,可不比现在的路大宝好。路清一说,杨氏便又摇摆起来了。最后,她索性直接不看,把自己关进房中。路清来的顾家,“小哥哥,路大宝越来越严重了。”
“不可能!你给他吃药了么?”
“给了。”
“按我说的煎的?”
“是啊,你是不是坑我?”
“不可能会严重,我去看看。”
两人说着就往外走。顾三叔早晨喝了药,这会儿倒是恢复了精神,也跟着去吃瓜。当他看到路大宝进了路清的房间时,心里顿时来了一股火气,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只能开脱自己,那是因为心中的正义感,所以,眼里容不得沙。顾西风还没开始检查,路大宝就哼哼唧唧起来。“清清,爹要死了,你们也别管爹,拿个草席,将爹的尸体一裹,直接扔上山就行。别浪费钱打什么棺材办什么丧事……”顾西风探了脉,眸光忽然沉下来,“路清,你家有多余的草席没有?”
“什么意思?”
“拿草席给他裹了吧。”
“啥?顾西风,你不是说你的药很管用么?”
前后的反差,令路清看起来有些激动。在旁人看来,就是在乎路大宝的表现。顾三叔一声冷哼。路大宝脸色煞白,“你、你什么意思?”
“他不是想死么?”
顾西风冷眼看向他。原本他还有些同情这个男人,现在看来,真是白费路清的一片苦心。路大宝颤抖着嘴唇,泪眼朦胧,“清清,清清,你救爹,爹不想死……”忽然,路大宝顿住了,不过一个小小的风寒,怎么可能会死人?一定是这个大夫!他眸光忽然闪出恨意,抬起虚弱的手,指着顾西风,“清清,是他!一定是他想害我,我上午才喝的他给的药,这会儿就要死了。是他要害我,清清……”看向路清时,路大宝骤然又是一愣。路清抱着双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还能说这么多话,我看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她本来还怀疑顾西风的药没有用,见路大宝不由分说,就认定顾西风要害他。路清忽然明白了什么。就冲路大宝这颗不安分的心,她必须得想办法把他尽快弄走。“走吧,不用管他,死了就丢后山。”
路清瞥了路大宝一眼,转身就出了房间。顾三叔茫然了,这丫头人格分裂了?怎么一会儿担忧她爹,一会儿说随他死??出了屋子,路清还没开口,顾西风就先问:“你亲眼看着他喝药了?”
路清摇了摇头。两人顿时心知肚明,路大宝定是没喝药,不然,病症绝不可能越来越重。“你再给我抓一副。”
因说是一副就好,上午的药渣她便倒了。顾西风伸手过来,路清没好气掏出一两银子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