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没事吧？”

一进屋，路清就问。“没事，能有啥事？”

杨氏接过路山的背篓，将里头的东西拿出，吃剩的食材一一归置。几个孩子就这么讷讷地看着她。等她归置完毕，点了油灯，一家人围坐在桌旁，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起心里话来。“娘本就不愿再嫁人，是你们一再劝说，才勉强答应。诚然，你三叔是好人，可终究是多有不合。今日也想了许多，事情既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是为了两家颜面，还是因为别的，终是你三叔与李春花成亲最为合适。”

“娘……”几个女儿怔怔地看着杨氏。杨氏笑了笑，“一开始知道这事，我的确有些难过，心里有疙瘩。可稍稍一想，就都想通了。咱们女人，也不一定要靠男人才能过活。想明白后，我这心里特别畅快。你们都别瞎操心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明日咋办？清清，你嘴会说，要不你帮忙劝说一下你三叔，就跟他说实话，咱不嫁了，叫他家娶李春花吧。”

路清不悦道：“别人的事，我劝什么？”

“你们都知道，这事不是你三叔本意，他也是受害者。可现在，整个宏仁村的人都知道了，若他不对人负责，也说不过去，只怕今后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杨氏一点一点说着。路清撇过脸翻着白眼，“被戳脊梁骨关咱们何事？娘，你干嘛总为别人着想，从不会为自己考虑？”

就是性子太柔弱了，才总被人欺负。杨氏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三叔怎么说，也是我和小雪的救命恩人，这份情，是咱们该还的。再说，我要如何为自己考虑？心里有疙瘩了，就是他再好，也让人难以接受。”

“我懂。”

路清点了点头，“我去转告他。”

“等等。”

见路清要走，杨氏叫住她，“你三叔那人，指定不会同意，到时李春花若闹起来，没得伤了顾家颜面。要不你还是跟顾爷爷说吧，想要保全大家颜面，只有让顾安娶了李春花，若能撮成，也算皆大欢喜。”

“娘！”

“别说了，我晓得的。咱们也只是建议，替别人做不了决定。只要将心意表明，别的，随他们去。”

“唉。”

路清叹着气出门去。她娘就是心善，不管什么时候，总一直在为别人着想。顾三叔与李春花私会被抓，丢了颜面，伤了两家的关系，她娘选择退出。可退出就退出吧，还要管别人如何干嘛？路清也知，顾三叔是受害者，可她就是心里不舒服，觉得憋屈、不甘心。若继续成亲，别说杨氏，她们姐妹几个心里也会有疙瘩。可她娘叫她出面，告知路家的决定，顺便劝说顾三叔娶李春花，她又觉得，对顾三叔来说，有些残忍。她知道，顾三叔根本不愿娶李春花，不然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唉，算了，事已至此，实在难两全。顾家的门虚掩着，路清抬手，犹豫了一下，才敲响门。开门的是顾清华，见着路清，一脸愧意，“路丫头……”“爷爷，我是替我娘来的。”

听到杨氏，顾三叔瞳孔一震，忙问：“清清，你娘咋样了？”

“她很好，别担心。”

路清礼貌地冲顾三叔笑了笑，“相信三叔也猜到了，我娘她的决定。”

“咚！”

顾三叔心头猛地一跳，讷讷地定在那里，如木头一般，一动不动。路清一张一合的嘴，就跟宣布他的死期一般，一字一句，捶打在心口，让他难以呼吸。“我娘说，她不愿嫁了。婚礼筹备这么久，突然取消，肯定会被人议论，到时候，咱两家面上都不好看。若明日你家能正常举办婚礼，便能少了这些困扰。”

宏仁村的大家都知道，顾三叔要成亲的事，若正常举行，到时可以说，成亲对象本就是李春花，与她娘无关，是大家人云亦云说错了对象。总之，能蒙混过去，至少，表面上，大家的颜面都保全了。路清看向顾清华，“爷爷，你知道的，想要解决这事，保全大家颜面，只有三叔娶了李春花，婚礼正常举行，这也算皆大欢喜。”

路清本不在意这些颜面，也不在乎别人会说什么，可她娘既已决定，她也只能照做。“清清，这话是你娘说的吗？”

顾三叔红着眼，盯着路清，等待她的回答。刚才他去找杨氏，她就说了同样的话。路清抿着唇，垂下眼眸。她虽不满顾三叔多管闲事，被人陷害一事，可说到底，还是喜欢顾三叔这个人的。她知道顾三叔对她娘的心意，若说是她娘说的，没准又会伤他一次。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我娘只说她不嫁。爷爷，我相信你懂我的意思。李春花能做出这样的事，肯定是豁出去了的。若还正常成亲，她定会来闹，到时候，闹得咱们两家鸡飞狗跳，大家都无地自容。不如三叔正常成亲，只是对象换成李春花，这是三叔该为自己、为人家负的责。”

“路丫头，这……”顾清华开口，却不知怎么继续说下去，只能将所有气转移到顾三叔身上。一想起这丢人的事，他抄起笤帚，又想打人了。顾三叔心一横，直接跪在祖宗牌前面，“爹，你打死我吧，除了秀娘，我谁都不想娶。”

“唉……”顾清华举了好几次的笤帚，终是没落下，“清清，此事你三叔有责任，可若说服了李春花，让她不对你三叔死缠烂打，你娘那边能不能……”路清抿着唇摇了摇头，“爷爷，现在全村人都在等着看咱们几家的笑话，我想，还是商量与李春花的婚事吧。不管三叔是不是出于自愿，睡了人家，总得负责不是吗？若这点担当都没有，我们大家都会瞧不起他。爷爷，我知道大家都有些遗憾。可若继续僵下去，只怕真会伤了咱两家的和气。今后，大家心里都有了隔阂，只怕想再好好相处，就难了。”

路清的意思说得十分隐晦，她相信顾清华听得懂。若顾三叔继续执着下去，别人会怎么说他，会怎么指点杨氏，是显而易见的。恶语伤人，时间久了，难免会让大家心生怨怼。若不能好好相处，她与顾西风的婚事，或真只能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