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徐宁同裴衍回了一趟宁国公府。薛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拉着裴衍哭,宁国公在一旁直叹气。过了一会儿,他又起身来将薛氏交给徐宁,他带着裴衍进书房说话去了。父子二人关起门来谈话,剩下徐宁婆媳面面相觑。薛氏拉着徐宁,狠狠抽噎了一下,才道:“阿衍那孩子自来就比我们还要有主意,他认定的事情,谁也拽不回来。我知道这回他是铁了心要跟你回渝州去,旁人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的。宁丫头……”她哽咽一声,擦了擦泪道:“我们也做了一阵的母女,我厚着脸拜托你,拜托你好好照顾他。不要、不要让他留有遗憾。”
徐宁没接话,只拿了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母亲,对不住啊。”
“你不要这样说,这不能怪你。”
薛氏用力握紧了她的手,哽咽道,“这一阵子我想了许多,你父亲也劝了我许多,我才明白,当父母的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开心就好。只要你同阿衍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薛氏抽了抽气,又道:“我原想着同你们一道去渝州,可你父亲说你们有你们想要的生活,我跟着去未必就是你们想要的。做父母的要该放手时就放手,不能因一己私欲,或是单纯的为你们好,就紧抓着不放。他还说我以为的为你们好,未必是你们想要的好。”
“我仔细想了想,觉着他说得有道理。我也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京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薛氏又握紧徐宁的手,郑重道,“宁丫头,阿衍就拜托你了。”
徐宁点了点头,应了声“好”。薛氏终于收住眼泪笑了起来,她摸了摸徐宁的侧脸,道:“将来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要记得回来,这里才是你的家。”
徐宁又应了一声。这时,裴衍和宁国公也从书房出来了,他二人对视一眼,又在二老跟前跪了下来。薛氏下意识就要伸手去将他们拉起来,但宁国公拦了一下:“他俩的心意,你受着就是。”
等裴衍和徐宁磕了头,薛氏早哭得不能自己。宁国公把人抱在怀里,对他们挥了挥手:“不碍事,你们走吧,你母亲还有我。”
裴衍看着他,叫了一声“父亲”。宁国公什么也没说,只摆摆手,叫他们走。裴衍便带着徐宁走了。他俩回了徐家,东西也早就搬上了马车,只等着他们回来,就可以出发了。徐宁同裴衍去岁寒斋辞别徐老太太时,才发现沈氏和徐珠也在。沈氏什么都没说,只让下人搬了个装满东西的箱笼给他们,徐珠拉着徐宁的手,满是不舍,又叮嘱她一定要早些回来,不许缺席她和徐停各自的婚礼。徐宁没应,只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做事不可再冲动,要三思而行。闲话一回,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两人便告辞走了。因徐宁又说了不让送,徐老太太她们就只将人送出了院子,没到大门处去送。等人都走了好一阵,老太太才在陈妈妈的劝说下,回了屋去。徐宁也就没瞧见,那一瞬间,徐老太太好似老了好几岁,不仅耳边鬓发白了许多,人都比以往苍老了。*温明若收到消息时,已是晌午,她正要出一趟门。徐珠差人将消息送到贺家,还未到温明若手里,先叫贺连昱撞见了。贺连昱听闻是徐家的消息,见下人又急匆匆的,还当徐老太太出了什么事,顺嘴多问了一句,这才知徐宁今日离京去渝州。贺连昱愣了一瞬,随即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要出门去。下人急忙将他拦住:“爷,您不能去!”
“你放开!”
贺连昱挣扎着要将下人推开,“你放开我……我只是去看看,去看一眼就回来!”
下人拼死拦着他,说什么也不放手:“那也不行!太太若是知道了,定会打死小的!何况您现在过去有什么意思呢?还能跟着裴夫人去渝州吗?那更不行了!”
一声“裴夫人”,好似给了贺连昱当头一棒,打得他满脸煞白,久久不能回神。下人趁他愣神之迹,忙又将他往后推了推,试图彻底打消贺连昱的念头。但贺公子忽然犯了倔,尤其是当他听说徐宁是与裴衍一起回的渝州时,就觉珍藏了很久的秘密基地,忽然被陌生人一头闯了进去,打扰了他的所有宁静不说,还要在里头生根发芽,这让他格外不舒服。贺连昱拽着下人的腰带,将他从身上扯开后,急急就要往外跑去。等他一只脚都跨出门外了,身后又传来了贺夫人的声音。“我若是你,就该当做什么也不知,老老实实回去!”
贺夫人根本不听贺连昱的解释,直接叫下人将他架起来,拖回他自己院里去。“母亲……母亲您就让我去吧!母亲,我求您了!”
贺连昱挣扎着哀求,“我去看一眼,我看一眼就回来……母亲,您别这样……我不想恨您,求您了,母亲!”
贺夫人狠心道:“你气我也好,恨我也罢,今日这道门,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出!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送他回去!”
贺连昱被强行押了回去,还被人看管起来。甄姨娘在屋里听见动静,悄悄推开一扇窗往外看了一眼,她看着苦苦哀求的贺连昱,又从他的话里,隐隐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这倒是有趣了,”甄姨娘嗤笑一声,满脸都是幸灾乐祸,“诶,你去同大奶奶说一声……这样的好事,大奶奶怎能错过呢?”
丫鬟答应一声,匆匆就往温明若院里递消息去了。温明若知道后,冷漠地扫了眼那个通风报信地丫头,又嗤笑了一声:“让你们姨娘失望了,我并不想去凑热闹。”
说罢,她摆摆手,叫香尘撵了那丫头出去,接着又问芒种:“信呢?”
芒种急忙出去一问,不出片刻,就拿着信回来了。温明若接过信来一看,就知那信是徐珠写的,徐宁昨日还跟她说,叫她初一抽空回去一趟,今儿就匆匆回了渝州,想是临时决定的。她拿着信权衡片刻,好一会儿才轻轻一笑,道:“算了,我便帮他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