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珠什么也没同徐琅说,在她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后,又沉沉睡了。徐琅同温明若将她搬回了床榻上,又替她盖好了被子方才出去。“你们姑娘睡下了,你在这里守着,”徐琅叫来理妆吩咐道,“再打发了人去做些清淡些的吃食来,一会儿她要醒了,就该吃得下东西了。”
待理妆答应了一声,徐琅才又同温明若往岁寒斋去了。徐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听了徐琅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想是同白家四哥儿闹翻了……那孩子,急是急了些,可也不是真糊涂到什么也不知的人。同你母亲一样,嘴上不饶人,心地却是比谁都好的,有人为了她间接害死了两条性命,她哪里就能接受呢。”
温明若没出声,听得徐琅也叹道:“是啊,母亲也是如此,才怕她将来吃亏。”
“她这阵子怕是不好受的,”徐老太太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才又道,“陈家那边若是无事,便辛苦你在家中多住两日,多陪陪她,也劝劝你母亲,先不要着急四丫头的亲事,等她缓一缓再说。”
徐琅迟疑片刻,才试探着问道:“祖母,您觉得那白家四哥儿……”没等她将话说完,徐老太太就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徐琅愣了一下,不知老太太的用意。徐老太太却笑了一声,道:“你心疼四丫头,我明白,若是最开始就说的白家,我倒不会说什么,只是此时……怕是不妥。”
“若四丫头是真心心悦他,区区眼疾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徐家不会为此就瞧不上人。”
徐老太太又道,“我还能破例替四丫头劝劝你母亲。可如今看来,白家四哥儿并非值得托付之人。”
徐琅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她是说白寻舟所做之事虽都是为了徐珠,可当他以这极端的方式来破坏徐珠与孔乘的亲事,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时,就已经说明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冷漠之人。同白夫人一样,菩萨的面容,蛇蝎的心肠。徐老太太又道:“他现在能为了四丫头,间接害死两个人,看着情深,实则凉薄。这样的人又如何能保证他将来不会因旁人,再间接害死四丫头?人心这个东西,是最经不住考验的。何况,如今四丫头心里已经有了疙瘩,只怕也难如从前一样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
徐老太太终止了话题,“就让此事就随风散了吧……我怕那白家四哥儿抓住这件事不肯罢休,回头闹起来,害了四丫头,今儿一早便写了信给宁丫头,你也等四丫头好些了,问问她的意思,可愿到渝州去散散心,那边有她三姐姐在,两人做个伴,也是好的。”
徐琅刚刚应下,就听一直不曾出声的温明若道:“若是这样……不如,让她同我一道去?”
徐老太太和徐琅闻言,皆是转过目光,疑惑地看着她。温明若放下茶盏,平静笑道:“渝州那边有桩生意一直不曾谈下来,贺老爷又被别的事情绊住了脚,一时走不开身,便将此事交给了贺公子去办。贺公子不知怎么想的,请了我一道去。”
她原是打算拒绝的。若平时在外边和贺家装装样子就罢了,要她与贺连昱两个人在一个屋檐下相处那样长的时间,她只想想就觉得窒息。“若四妹妹要去渝州,路上正好有个照应。”
温明若又看向徐老太太,笑道,“外祖母定也是想念三姐姐了,我就想着不如借此机会替您瞧瞧她去。”
徐老太太并不拆穿她,笑道:“难为你有这个心思……你渝州大舅舅是贺公子义父,你们成亲匆忙,一是来不及,二来……想是贺老爷怕挨骂,没敢支会他,他这会子叫你一道去,想是打算带你过去打个招呼。”
温明若并不感兴趣,是敷衍地应道:“原来是这样。”
之后,她又坐了坐,便告辞回了贺家。这边她刚进自己院子,就有婆子来回说贺连昱回来了,在她屋里等她。温明若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又深吸一口气,才往屋里去。贺连昱大约是等了一会儿,正等得无聊,便未经主人同意,从她架上随意抽了本书看了起来。当温明若进了屋,瞧见他拿在手里的书时,当场抽了一口冷气,险些吓得魂飞魄散。直到贺连昱听见动静抬起头,见她神情古怪,问了一句怎么了,她才反应过来,那见不得人的书被她装在匣子里,藏在了床底下,除了她本人,便是连香尘也不知道。那摆在架上的,封皮是《论语》那就是《论语》,而不是《论语》的封皮,什么什么离人恨的内容。“无事,”温明若又装得一脸若无其事地问,“下人说你在等我?怎么了,是寻我有事?”
虽说两人如今在一个院里住着,但温明若和贺连昱还是能避就避,实在避不开的时候,才互相硬着头皮假装夫妻情深。贺连昱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又合上书来自然而然地揣进了袖中:“我回来时听人说你回了徐家,又想起徐家同孔家的事来,便想问问你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帮忙?”
“哦,不是什么大事,差不多已经解决了。”
温明若道。贺连昱点点头,便不在说什么,揣着那本书准备离去。等他人都走到了门口,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又听得温明若在身后叫了她一声。贺连昱转头看去,就听温明若少见的用商量的口吻与他道:“之前你同我说去渝州的事,我应了……不过,那日我可能得带一个人。还有,你出门在外,比我自由许多,能不能请你替我打听一件事?”
从前的温明若,要么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再难的事情也只打发了自己信得过的人去查,要么就是她说了算,几时寻过贺连昱帮忙?她如今忽然有事相求,倒是让贺连昱吃了一惊。吃惊过后,他倒是没拒绝,又问:“可以,你想打听什么?”
温明若难得的同他客气地笑了一笑,道:“若是你得空,替我去一趟法华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