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巳正,她一会儿还得到铺子里去一趟,得先回徐家去换衣裳。马车停在徐家侧门处,她刚刚扶着香尘的手落地,耳边就传来一道声音:“我说怎没在徐家见着表嫂,原是一早就出了门啊。”
声音初听有些陌生,等她寻声去看是谁之际,就瞧见了一张不算太陌生的脸。温明若有些意外会在此处瞧见他,但见他已经出声打招呼了,还是客气的回了一礼:“杨公子。”
正是杨鹤。杨鹤有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眼里好似含着说不尽话语,只轻轻一眯,又好像染上了笑意。那笑意不会让人觉着不怀好意,是恰到好处的客气有礼,是风流而不是下流。他看着温明若,神情又是恰到好处的专注:“嫂嫂一人?怎不见表哥。”
温明若对这个杨鹤没什么感觉,也不想同杨家人深交,面上便多了些疏离和冷淡:“杨公子有事?”
杨鹤见她避而不答,就知她是什么态度了。他笑道:“无事。”
温明若便将头一点,表示知道了后,便避开杨鹤从徐家侧门进去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杨家竟来徐家提亲。”
有门童小声嘀咕,“我要是太太,别说同意这门亲事了,便是连门我也不让他们进的!”
另一人接话道:“你懂什么?都是生意人,做事就要留余地,将来不至于将路走窄了!难不成老爷太太放了他们进门,就是要同意这门亲事了?”
徐家还未婚配的姑娘,就只有二房的五姑娘和六姑娘了。温明若听见了这些话,进门的脚步一顿,回身问道:“是提的五姑娘还是六姑娘?”
门童回说是五姑娘。温明若听了,也不觉意外,轻轻将头一点,又问道:“他是一人过来的?”
“杨家二太太陪着一道来的。”
门童回道,“二太太先回去一步,杨公子说同大公子二公子投机,就多留了一阵。”
温明若没在多问,带着香尘回了暂住的地方。香尘小声在她耳边嘀咕道:“我怎么觉着这杨公子像别有用意的?”
温明若冷笑一声:“何止是他?他们整个杨家都别有用意。哪个正常人会在一个刚见面的侄媳妇面前捧一踩一?难不成他们会不知我是从徐家的出来的?在我看来,他们要么是蠢,要么就是太聪明,故意试探我的。”
香尘道:“如果是后者,那也太可怕了。”
“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与我没关系。”
温明若道,“我只赶紧处理完了渝州这边的事情回京城去,那边的事情才与我有关。”
她昨日歇在徐宁家里,吃罢晚饭之后,就去见了那个刺杀徐宁贼子。那贼子一开始什么都不说,后来裴衍在院里挖了个坑,寻了个蚂蚁洞,又在贼子身上涂满蜂蜜,埋进了满是蚂蚁的坑里——那贼子熬了片刻,终于熬不下去,就什么都说了。但他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就是道上那种专门的刺客组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他甚至连雇主是谁都不知,只同她们说,徐宁查了不该查的东西,叫雇主知道了,想要灭口。说了一堆没用的信息,但可以说明一点的是,徐宁正在查的事情确实涉及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温明若不放心,让徐宁不要继续往下查,谁知徐宁却道:“我在查这件事,知道的就那么几个人,一一排除掉可能性后,不难猜到是谁告的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还反过来叮嘱温明若:“你也未必安全,这几日你尽量不要单独出门,同贺公子一起。好歹是他‘贺家’唯一的血脉,他应该会慎重些。”
可温明若却不这么觉得,若贺老爷真的就是赵渡,贺连昱就不是他唯一的血脉。这样想着,她也回了暂时住的地方。芒种见她们回来,忙端了茶水来伺候。温明若摆摆手,问道:“贺公子呢?”
虽说芒种已经从香尘嘴里,以及贺连昱同温明若的态度上明白了,这二人并没有什么夫妻之实,但对他们之间这冷淡的态度还是多有些不适应。她垂下眼,恭敬道:“大爷……贺公子一早就到铺子里去了,留了话给婢子,让婢子转告您。”
“什么话?”
温明若端过茶盏浅尝一口。芒种道:“他说铺子里的事他会处理,大奶奶若是累了,就先在徐家歇着,那边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理就好。”
这话换做以前,是绝不会从贺连昱嘴里说出来的。面对自家的生意,他就跟赶鸭子上架一样,贺老爷交代什么就做什么,绝不多做一件事,若能甩给温明若去做那便是再好不过的。如今忽然变得“温柔体贴”起来,倒叫温明若有种奇怪的感觉。为了印证这种感觉,温明若当真没到铺子去。果然,不出她所料,贺连昱当晚并未回来,只派了个小厮来与她说,同徐家大公子有些话要说,会晚归,叫温明若不必等他。温明若也没等他,心安理得的自己去睡了。接下来的好几日,温明若都不曾见过贺连昱,他寻各种借口避开了,但不是那种无缘无故的疏远失踪,他会将自己的行踪通过旁人的嘴告知温明若。次数多了,连大太太他们都生了误会。这日,温明若刚从外边回来,就听芒种说,大太太在屋里等她。温明若道一声知道了,随即带上笑意进了门去:“义母来了啊?你瞧我,忙着忙着就忘了时辰,白白叫您等了这样久。”
“不妨事,你们忙你们的,我就得空过来看看你。”
大太太笑着,又拍拍身旁位置,“来,到这里来坐。”
等温明若在她身旁坐下了,她又拉住温明若的手道:“我瞧着,你怎么比刚来渝州时,瘦了许多?你们忙归忙,也要注意保养身子才是,别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
她说着又收回手,故意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道:“怎么就你一人?连昱呢?没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