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看去,就见温明若手里拿着一张纸,激动地语无伦次:“怎、怎、怎么办……这、这这好像、好像是张药方……”徐宁和叶朝皆是一愣,但还是华大夫反应更快,两步上得前去,直接从温明若手里将那药方抢了过去。他两眼一扫,随即皱起眉来,不知是忧是喜:“你在哪里见捡到的?”
温明若茫然地提起了手里的剑。方才她因生气,一怒之下摔了剑,许是没控制住力道,又或是不小心碰到了哪里,剑柄和剑刃脱落,等她想起来,再去将剑剑起来时,才发现剑柄是中空,里头藏了东西。徐宁和叶朝也回了神,大步上得前来,紧张问:“华大夫,是、是……”失望过太多回,她甚至都不敢抱有期望。华大夫转头深深地将她看了一眼,随后才有模棱两可道:“我想……应该是的。”
叶朝有些不满,怒道:“什么应该?您倒是给句准话!”
“就我所知,这方子上至少有两种药材是剧毒。”
华大夫沉声道,“华家世代流传的医学典籍里,确实是有以毒攻毒这个说法,可这方子上的用量未免太大,一旦用错,或许……人就没了。”
徐宁听完,脸也沉了下来。华大夫又道:“但药方不会无缘无故的藏在剑里……裴夫人,要不要用药,在你。”
徐宁沉默许久,又抬起头来看着华大夫坚定道:“用!”
叶朝却是有些担心:“宁儿……”徐宁用力握紧了叶朝的手,声音沉沉的:“我曾让长随他们翻过谢之意的尸体,在他鞋底寻到一张纸,那纸上提示的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叶朝皱眉:“那也不能证明这就是他留的药方……你不了解我们大师兄,他心思深,做事很少给自己留后路,给人下毒也从不留解药。他曾说过的,‘既是下定决心要害人,那就做的彻底些,一会儿杀一会儿救,还有什么意思’?”
徐宁看着叶朝,眸光沉沉:“可是……除了相信这是你们大师兄留给行止的解药外,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她顿了顿,又道:“确实,方子里的药材有的有毒,可是华大夫之前提的药材,也在这道方子上。”
叶朝张了张嘴,还要说话时,就觉徐宁忽然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她偏头就见徐宁对她笑了起来,反过来安慰她道:“没事的……没事的,朝朝。”
徐宁拿定了主意要用药,便不管旁人的劝说,执意让华大夫按方子来配。华大夫沉默片刻后,也同意用药。“以防万一,我得两手准备。”
华大夫从怀里掏出纸笔来,将笔含进嘴里打湿之后,便草草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徐宁,“找个腿脚快的按我写的方子抓两副要来,另外再找一大锅水,我一会儿要用。”
徐宁答应一声,叫来长随和方妈妈,分别将华大夫的话吩咐了下去。华大夫又道:“裴夫人留下,其余人都出去,到外面等着!”
叶朝以为他是需要一个打杂的人,便想换了徐宁去歇着,自己留下帮忙。谁知她才刚提了一嘴,就被华大夫嫌弃了:“自己手还不曾好利索,能帮上什么忙?我不缺帮忙的!何况这事儿你也帮不了。”
说罢,直接将屋里的人全撵了出去,只留了徐宁在屋里。华大夫是好心,奈何嘴太损,说话不好听,总能气得叶朝想一口咬死他!“这混账东西!”
叶朝瞪着紧闭的屋门,恨恨道,“也不知是谁把你从鬼门关里刨出来的!”
小炮竹伸着手要温明若抱,温明若就将她从徐珠怀里接过来,同她婴言婴语了一个来回,才想起来一样,请叶朝到一旁坐下。“你们怎碰上了?”
温明若疑惑道,“我记得三姐姐他们回渝州来时,他就回华家去了。”
叶朝用没伤着的那只手挠着小炮竹的下巴,逗猫似的逗她:“碰巧……他到那边去寻药,没留意那是瘴林,差点死在里头,我好心给他捡了出来。”
小炮竹也不知还记不记得只见过一面的叶朝,但被叶朝逗的时候,她也不反抗,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将她看着,然后伸出软乎乎的小胖手抱住叶朝那讨嫌的手,放进嘴里就要咬。叶朝忙将手抽出来,又问:“你怎也来了渝州?终于忍不住同贺连昱和离了?”
温明若笑了一声,只说到这边来处理些事情。正说着,香尘急急忙忙来了,回道:“姑娘,芒种来了。”
一旁叨叨听见“芒种”时,先是一愣,随即转头惊讶地看着温明若和香尘,一副想问什么又不敢问的样子。温明若只当不知,又问:“做什么?”
“她说贺家和杨家人在祖宅那边碰上了。”
香尘回道,“还闹了起来,大太太和大老爷都过去了。”
温明若沉默片刻,将小炮竹交给了徐珠,起身与叶朝道:“我得回去瞧瞧,得了空再来,这边……就交给你了。”
叶朝点点头,只叫她有事就赶紧去,不必挂念这边。谁知她这一去,竟是再没抽出空到这边来过。裴衍昏睡了大半月,等他醒来时,叶朝同温明若都回了京。那天天色正好,是个大晴天,徐珠替徐宁到知府府上做客去了,渝州知府有个女儿,同徐珠差不多的年纪,性子也差不多。两人因一盒胭脂在铺子里大打出手,谁成想不打不相识,反而结成了一段孽缘。如今徐珠去渝州知府府上比徐宁还勤快。裴衍睁开眼时,先瞧见的是他闺女那只快要伸到他嘴里的小短腿,随着他目光上移,才是他姑娘抓着他的头发往嘴里塞的傻样子。小姑娘对上他的视线,又收回小短腿爬到他脸旁,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疑惑地“啊”了一声。裴衍叹了口气,将仍被她含在嘴里的头发拿了出来:“你阿娘莫不是给你喂的猪食?你怎饿得连头发都啃?”
说罢,他又坐起身来,将小炮竹抱进怀里,问道:“我睡了多久?”
小炮竹咿咿呀呀地说了一通她爹听不懂的婴语后,又要抓住她阿爹的衣袖往嘴里塞。裴衍无奈,只得抢过衣袖,轻轻在她脑门弹了一下:“小笨蛋,你属狗的吗?怎么见了什么都啃……”话音未落,他忽然一顿,随即不顾小炮竹的抗议,强行掰开了她的嘴——然后他就看见,自家闺女嘴里有两颗刚刚冒出来的小小的白白的乳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