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炮竹趴在石桌上，迷茫地摇摇头：“不知道。”

李蜜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才凑过去小声道：“可我怎么觉着你父亲母亲会同意呢？”

小炮竹还是满眼迷茫：“可能吧……”李蜜无语了，指责她道：“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这好歹是你的终身大事啊！”

“也不是不上心，只是觉着……”小炮竹想了想，才继续道，“好像没那么重要。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想要我嫁给你哥，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大人有大人的打算，我也觉着这样挺好。同小璋认识，知道他的为人，也知道北郡王府是什么样的，不至于盲婚哑嫁，将来吃苦。”

李蜜看了看她，沉默好一会儿后才道：“可是，人是会变的啊？万一将来我哥变了心，对你不好，你怎么办？”

“小蜜，你说错了。”

小炮竹趴在桌面上抻了抻懒筋，道，“你哥现在就不喜欢我，又何谈变心呢？我也从未想过，要我的夫婿如我父亲待我母亲那样待我。我只是觉着，同你哥订亲是眼下最好的打算，至于将来……谁又说得清楚呢？我才十岁啊，想那么远，我会累死的。”

李蜜翻了个白眼：“可我觉着你想得挺远的，什么都不想的人，那是我。”

小炮竹就偏头看着她笑了起来，李蜜沉默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笑了片刻后，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天黑路滑，您小心脚下。”

因今日是太妃生辰，人都到她院里凑热闹去了，丫鬟小厮们又躲起懒来，一时这边院子便寂静了些，声音稍微大些，就能传出很远的距离。小炮竹同李蜜皆被吓了一跳，李蜜胆小，整个人直接贴到了小炮竹身上去。等两人寻声看去时，才见对面回廊拐角处走出来两个人，走在前头的那个躬着身，提着一盏灯笼，时不时扶一把他身后的人，看起来格外尊重。至于那人身后那个穿着锦衣华服的人，因夜色太黑，小炮竹没能看清脸，只觉他长身鹤立，身姿像松柏一样笔直，虽比她阿爹稍矮些，但也看得出那是个气质出众，身份不凡的人。小炮竹正疑惑什么人敢在北郡王府内院里这般旁若无人之时，就觉贴着她的李蜜用力抓了一把她的手臂，紧跟着高兴地喊道：“皇叔！”

满身疑惑的小炮竹听得她这一声称呼，整个人一激灵，猛地转过头，震惊地盯着她。李蜜浑然不知，跳下石凳，两步跑到那边，一个飞扑，直接挂在了那男人的腰上。小炮竹坐着没动，甚至正暗暗寻机会打算悄悄遁走。但李蜜那二愣子不放过她，忽然喊道：“裴相思！你躲着干嘛啊？”

小炮竹想将那二愣子的脑袋拧下来当凳子坐！她躲在阴影里，想当做什么也没听见，谁知那二愣子又从她皇叔腰上爬下来，两步跑到她跟前来，一把将她拽到了她“皇叔”跟前去。小炮竹吸了一口气，想当场给他们表演一个原地死亡！然而李蜜根本不懂她的苦，拉着她道：“皇叔，她就是我常与你说裴相思，宁国公府裴太师的长女！相思，他是我皇叔。”

然后她又凑过去悄悄道：“其实他是皇上！”

小炮竹：“……”如果杀人不犯法……算了，我佛慈悲，杀人偿命，要不得。满京城谁不知先帝不仅没子嗣，连亲兄弟也叫他全弄死了，剩下那些藩王更是被撵得远远的，无召不得回京，又怎会出现京城？唯独北郡王被留在京城，一是因为没实权，二是因为谁都知道，北郡王府是当今的出生地，北郡王太妃是她生母，北郡王是他兄长。就算他嘴上从未提过，心里或多或少都有要提拔一二的意思。李蜜叫他皇叔，恐怕也是私底下的称呼。小炮竹虽没见过李暝，但被李蜜提醒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当做什么也不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垂着头欠身一礼，一时沉默着，却又不知叫什么才合适。毕竟他们主仆二人单独出现在这里，就是不想被人知道行踪。谁知李蜜这二愣子又道：“你同我是好姐妹，又即将与我哥哥订亲，你不如也叫他皇叔好了！”

好你个头！小炮竹在心里道。这时，小炮竹听得头顶传来一道声音：“裴姑娘若不知如何称呼，不如就称一声公子好了。主子他是悄悄出来的，少些声张比较好。”

这话是替小炮竹解围，也是提醒李蜜。李蜜那二愣子终于明白过来，忙一把捂住嘴，冲着李暝无辜地眨了眨眼。李暝笑着点了点她，却是什么也没说。小炮竹却忽然抬起头来，惊喜地看向了李暝身旁的人，高兴道：“是您！”

那人正是裴衍将小炮竹丢去当小乞丐时，遇见的来公公。来公公冲她行了一礼，笑道：“相思姑娘，别来无恙啊。”

小炮竹刚要回话，忽然又想起什么，紧张道：“您是……那当日……”来公公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躬身笑道：“是，那日我与您说的话，都是主子叫我与您说的。”

小炮竹听后，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不安，她悄悄看向李暝，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将那些事情告知她。她苦想半日，实在不解，只得一抱手，巧妙道：“学生多谢老师指点！”

小炮竹想的是，她既然知道了李暝的身份，就叫不出那一声公子的，回头若叫有心人知道了，参她一本，那她不又得给她爹娘惹祸嘛？而李暝又确实指点过她，教过她道理，称一声老师应该没问题……吧？但李暝却不买账，语气平平道：“我可不记得有收过你这样的学生。”

小炮竹悄悄抬眼看去，本是想看看眼前这人有没有生气，然后好根据他的脸色来回答问题。谁知对方正等着她，她一抬眼就对上了李暝从高处扫下来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夜色太黑，她瞧不出清楚的关系，总觉那双眼里没什么情绪，脸色也谈不上温和，但小炮竹却觉着他并没有因此生气。于是她胆子大了些，垂下头道：“‘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您也替我解惑，传授我道理，学生称您一声老师，本就是应该的。”